学生食堂里面闹哄哄的嘈杂声，令夏末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同学在帮他打饭，他只需找一张空桌子坐着等就行了。
忽然，一只不规矩的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这股异样的感觉差点让夏末哆嗦着握不住手里的筷子和汤勺。
与此同时，后面一张桌子那群人笑得狂拍桌。
夏末心里恼怒却又不想惹是生非，匆匆地回头望上一眼——那群人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流氓学生。坦白说，就是那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扎堆在学校里混日子。
看见散了一桌的真心话大冒险纸牌，夏末就明白刚才只是自己不走运才会遭到恶作剧，并非是那些人在针对他。
夏末不想招惹这群人，刚想转身离开，身后又传来一阵嬉笑声：“陈也，你调戏了年级第一名欸。”
随即又有人义正言辞地嘻嘻附和：“必须要负责！”
“闭嘴，就你俩话多。”
听见这口气不善却熟悉无比的声音，夏末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回头，视线刚好与陈也的目光交接。
陈也是公认的帅哥，一米八多的高挑身高再加上一副刚毅帅气的五官，理所当然地成为备受瞩目的焦点。可惜这帅哥向来不喜欢他，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都是如此。比如现在，陈也大帅哥看了他一眼就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夏末不经意地扁了扁嘴，原本清澈水灵的大眼睛似乎也蒙上一沉薄薄的水雾，他委屈的表情往往能秒杀在场的所有人，而每次都会有一个例外，那便是一脸嫌恶的陈也。
夏末在距离陈也那一桌不远的空桌子坐下，中间隔了三桌。
同学帮忙打的饭终于来了，视力极佳的夏末每舀一勺饭送进嘴里，就顺便往陈也那个方向望上一眼。
夏末和陈也相识距今已有多年。
两人的第一次交集是小学一年级，两人因为身高相仿而成为同桌。
夏末从小就是长得极好看的孩子，白皙剔透的瓜子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和两边深浅不一的小酒窝，总能博得别人极好的第一印象，而正当他认为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应当喜欢他的时候，身为同桌却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的陈也显得如此与众不同，于是陈也便理所当然地得到夏末的全部关注。
陈也小时候个头不高，脸蛋也是胖嘟嘟的，却又长了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这种长相搭配即称不上可爱又谈不上帅气，只是这副小身板从小就不是安分的主儿，成天成群结伴还逼别人都喊他“老大”。
原本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就产生在同桌之间，而陈也对夏末却习惯了不理不睬或者是恶言相向的态度，这曾一度令夏末很受打击。
夏末自小八面逢迎，品学兼优，或许这功劳也有陈也的份儿。
多年以后，夏末才终于弄明白为何陈也从小便看他不顺眼——大概是因为一年级开学不久之后的一次家长会。
夏末的成绩一直是全级第一，成绩优秀的学生自然是老师们的心头肉，夏末当时被老师留下来帮忙招待家长们，表面上说是帮忙，实际上老师最看重哪个学生，大家一目了然。当时，夏末看到陈也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便刻意亲近，加上那个阿姨原本就同自己妈妈相谈甚欢，夏末的乖巧捕获陈也妈妈的欢心，以致于二年级的时候借故去陈也家探病，阿姨还拉着自己的小手不住赞叹“末末长得真好看啊，要是能当阿姨家的儿媳妇那该多好。”
其实当年陈阿姨的原话是“末末长得真可爱啊，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阿姨可就认准你这个儿媳妇了”，只是小夏末选择性地忽略了中间那句话。
夏末很疑惑：阿姨家的媳妇不就是陈也的老婆吗？
他转过头看见陈也裹在被子里张牙舞爪，陈也的脸上却因发烧而泛起红晕，夏末看得愣了一下，对陈也的妈妈的问题不置可否，只是眼睛弯成月牙形，笑得极好看。
陈也小时候有很严重的恋母情结，每天在家总是听到亲妈念叨着夏末的名字，自然将夏末列入自己黑名单的头个名额。
“夏末，你在想什么？”
坐在夏末前面吃饭的男生打断了夏末的思绪。
那名男生注意到夏末总是望着同一个方向，这会儿也好奇地循着夏末的视线回头张望。
夏末摇了摇头，面带微笑地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有，你们慢慢吃，我已经吃好了。”
无论在男生或女生眼里，夏末的笑容总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特别是学校里一直流传的重大八卦——听说夏末刚入学的时候，还被一名高三学长告白过。这个传闻无疑是在懵懂的男生心中炸开了锅。
被学长告白这件事并非谣言，夏末当时也颇受惊吓，但仍得当地拒绝了那个人，给学长留了极大的面子，那个学长最终以“只是开个玩笑”结束了这场闹剧。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夏末一夜不眠。
他下意识地在脑海里臆想今天跟自己告白的那个人如果是陈也，他会怎么办。
这个假设令他感到惊慌，因为他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不想拒绝，却又需要顾虑太多。
所以，升上高中也让夏末慢慢看透自己的心事——他一直暗恋着陈也，那个嚣张跋扈的男生。这段暗恋是从什么时候萌芽的呢？夏末无法说个清楚，却又清清楚楚地记得，小学六年同桌，他很喜欢陈也身上的味道，有一次收错他的课本，回到家还抱着那本书闻了好久。
因为书上的味道是陈也身上的味道。
初中三年，陈也和他虽然同校但是不同班，直到高中两人再次同班，惊喜之余的夏末才惊觉陈也已经高出他半个头了，这样的身高差不可能再成为同桌，为此，夏末暗地里找了各种借口才得以换到陈也前桌的位置。
高一第二学期换座位那天，座位表贴在公布栏上面，陈也站在公布栏面前，夕阳的余晖穿过窗上的玻璃，落在他的头发上。
陈也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陈也侧头骂了一声，橘黄色的温柔霞光描出他俊朗坚毅的侧脸，微挑的薄唇泛着水色。
夏末抱着一叠作业本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视线舍不得移开陈也身上一秒。
忽然有人拍着陈也的肩膀，提高嗓音笑道：“哇靠！便宜你了陈也，以后坐在班长后面，方便你大小考各种借鉴各种抄啊！”
陈也笑骂着伸出长胳膊勒住那人的脖子，回头恰好碰上夏末的目光，眉头顿时皱了皱，连嘴角的弧度都不再上扬。
夏末勉强地对着他笑笑，抱着作业本走出教室。
对于夏末而言，目前生活中最糟糕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暗恋的对象是男生，二是对方还摆明了讨厌自己。
前一件事情已经足够糟，后一件事情无疑是雪上加霜。
喜欢的人是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男生，任谁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夏末曾经还一度认为是自己心理变态，每次意淫陈也的时候都是满心羞耻，可是再怎么压抑，他也克制不了自己每次在人群中寻找陈也身影的迫切欲望。
想要见到他，无时无刻都想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视线里，哪怕是人群中远远望去的一个背影，即使是他和别人说笑打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愿意卑微地拾掇并揣进心里。
***
午饭过后有整整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陈也却总是踩着上课铃声走进班后门。
夏末一感觉到身后的椅子被人拉开，便停下草稿纸上飞快演算的笔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练习册，里面夹着一张夏末自己推导出来的解题过程，那是刚才别人拿来问他的那道物理计算题。
夏末转过身拜托陈也的同桌把练习册传给后边的同学，“无意中”便对上陈也的视线——夏末朝他微微一笑，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是自己面对镜子练习了几千几万次的最佳弧度。
陈也视若未见地在桌子抽屉里翻书。
夏末抿住嘴唇，指尖摩挲着钢笔，心里微微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