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念得到消息时刚到家没多久,被老家塞了不少年货,回家后两手才得以空出来,见时间还早,她整理出一部分,想着给江昭送过去。
刚切到家用的微信号,就收到许多家长发来的询问,通讯录那儿还有几十条好友申请,张雪念疑惑不解,点开最上面那条,就看见一张漆黑模糊的图片。
于妈妈:这是你家小昭吗?
张雪念点开图片仔细看了看,脸霎时间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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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他面上仍保持着冷静,放下手机几步走出卧室,卫生间的门被开了道缝,简耀在里面问了声“怎么了”,又被他迅速一拉将门关上:“别出来。”
江昭顾不上想太多,第一反应是去将不属于他的鞋收起来,将简耀的书包藏起来,无论那张照片有没有曝光,当务之急是先把张雪念打发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雪念知道他和简耀待在一起。
他很快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天真,小破屋的每处地方都有他和简耀共同存在的痕迹,不是一双鞋一个包就能抹去的。
而且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伸缩门锁起来麻烦,他们在家的时候都懒得锁,里面的木门因为刚刚简耀闹腾也没锁上,只轻轻靠着门沿,一推就能开。
江昭走到门口时已经听见外面伸缩门推拉的声音,下一秒木门也跟着推开,张雪念就这么和他对上视线。
那一刻,江昭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张雪念做了一路心理准备,甚至想过推门的一瞬间会看到怎样荒诞的场面,此刻看见江昭独自站在她面前,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气还没完全松完,她又看见地上不属于江昭的鞋,椅背上不属于江昭的外套,桌上成双的水杯,床上成对的枕头,还有卧室门前谨慎的走出来的一只猫。
这猫张雪念见过,过年时在和张文斌视频时看见的,她还以为是他们又养了一只,张文斌说是帮江昭养的的时候她还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后来也没太在意。
她早该想到,江昭从未对这类小动物表达过喜爱,怎么会心血来潮养一只?
一定是那个人。
那个破坏了她花十几年悉心培养出来的心血的人。
张雪念压着胸口急促呼吸着,她想冷静一点,看向江昭时却再也冷静不下来,她差点儿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江宇宁,那个假惺惺骗她结婚生子的同性恋,无数回忆疯狂冲撞她的大脑,撕扯她的理智。
“你跟谁住在一起?”张雪念声音发颤,没心思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那个照片里的人是谁?”
江昭抿着唇僵硬地站着,双手攥成拳紧贴在两侧。
那张照片就这么简单的流出去了,他和简耀小心翼翼呵护铸造的堡垒,几乎瞬间就被人攻破。
他想说关你什么事?不过是一个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的人,你管他是谁?
住在一起又如何?我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甚至在努力为理想的未来铺路,我们问心无愧,为什么非要像做贼似的遮遮掩掩?
我们做的这一切有任何一点不可原谅的错误吗?
“是不是那个叫简耀的?”张雪念逼问道。
江昭垂下眸子,声音冷到低谷:“是又怎么样?”
张雪念瞪着眼睛,对江昭这个回答难以置信,她瞳孔因为极度愤怒而收缩,砰的一声关上大门踩了进来,推开江昭朝卧室走去,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她看了一圈却没找着她想找到的那个人,又回过头瞪着江昭,用近乎尖锐的声音问:“他在哪?你把他藏哪了?”
江昭看着那张近乎狰狞的脸,指甲嵌进肉里,靠疼痛刺激自己冷静。
他问心无愧,他没有错,凭什么要为张雪念的愤怒买单?
可这些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曾经也有做过最坏的打算,万一和张雪念闹得不可开交,他可以一走了之,和简耀一起去没有她的地方。
只要再晚一点点,等到他们顺利毕业,等到他们上大学,等他可以挣脱张雪念的桎梏……可现在一切假设都不成立了。
没有时间给他们等。
他们就像走在悬崖峭壁上,一旦走错一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全军覆没。
卫生间的门“咔”的一声缓缓打开,简耀面无血色地站在门口看着江昭,他穿着单薄的长袖长裤,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走出来时没带出分毫热气。
他又低垂下头走到江昭前面,转身面对张雪念后才抬起头来,抿了下嘴平静又忐忑地轻轻叫了一声:“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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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耀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床上,猫从小床底下钻出来,跳到他眼前闻他的脸,他才堪堪回神。
也许是站着冻太久了,身体本能带着他找个温暖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有熟悉的味道,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他看着客厅那一小块地方,那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恶战,硝烟仿佛还没散去。
江昭被张雪念带走了。
说准确点,应该是张雪念受刺激般近乎疯狂地大叫,场面乱的一发不可收拾,江昭冷着脸把她拽走了。
他知道张雪念会接受不了,但也带了一丝希望,或许隔了十多年的时间,她心里那根刺会磨平一点,又或许面对自己的儿子,她能有一点点谅解,而不是像对江宇宁那样一杆打死。
他就带着那么一丝希望,带着攒足的勇气走出来,企图能跟张雪念好好交流,哪怕她能听进一句都好。
可他没想到的是,从他走出去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控制不了事情的发展,张雪念一句话就能让他哑口无言。
“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什么叫知廉耻吗?你爸妈知道你死乞白赖的住在别人家里吗!”
张雪念严厉又尖锐的声音像利箭刺穿他的身体,他感觉浑身密密麻麻的疼,刚想好的话又全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