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忘了旧友长相的,时隔多年,也只记得当年曾与他有约,把自己的生活整理写出,以后待他眼睛好了,就能看了。
这个习惯持续了多年,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一本本装订成册的书也是她的过往,一份寄托。
写着写着,蔻儿忍不住落笔评价,此人皮相乃天赐,只可惜生生糟蹋了,可叹可叹!
墨干装起,案头上丫头已经铺了新纸,蔻儿踟蹰片刻,提着笔犹豫。
守在家里的素凉不知姑娘在纠结什么,在旁边研着磨,含笑道:“姑娘可是要作画?”
蔻儿挽起的袖口露出了皓白手腕,她摇摇头:“若只是那身皮囊,我怎么也能画的下去。可偏偏……”
偏偏见着了那人如此行事,到底有分排斥,迟迟都无法下笔。
“罢了罢了,好看人千千万,总会让我再遇到貌美的。”蔻儿也不纠结了,索性直接撂了笔。
那人纵使再清隽俊雅,她也不画了。
新得的书太多,蔻儿脱了鞋又倚着矮榻点烛翻阅,偶然听见外头有些吵闹,头也不抬问:“怎么了?”
内屋里就尚竹在,她打起帘子走出去,再回来时脸上带了笑意,伏了伏身道:“秉姑娘,是公子回来了。”
蔻儿猛地一抬头,精神一震:“哥哥回来了!”
而后想起什么,手忙脚乱把怀里的书往薄薄褥子下一塞,又怕看出来,往上面放了一个针线篓子。
已经入了夜,忙碌了一天顶着夜色打马而归的方令贺斗篷未解,先绕路到了宜明苑,廊下烛灯摇曳,四处具是明亮。
他大步而行,不多时就到了小院正堂,外屋里大丫头给他打了帘子,进了内间,尚竹替他褪去了带着寒意的斗篷。
“哥哥可回来了!可用了膳?我叫小厨房去做了饭来?”
蔻儿已经披上了一件披风,系着琉璃扣,坐在八角桌前含着笑给方令贺奉了杯茶。
不过初春,入了夜还有些寒气,他又是横穿半个京城打马快归,浑身都冰冷毫无温度。手心捧着的茶热气腾腾,抱着片刻,他就有了回温的暖暖感觉。
“忙忘了,倒是没有用膳,”方令贺一改在外力压群臣锋利如刃的模样,老老实实回答着妹妹的话,“随意弄点什么一吃就行,倒不用麻烦。”
“民以食为天,哪里能说麻烦,”蔻儿扭头对丝鸢道,“去让周婶煮碗面来。”
说是面,端上来的时候,方令贺一挑筷子,里面还有切得细细的肉丝菜丝,上面卧着两个圆滚滚的蛋。一喝汤,浓郁的鸡汁高汤味道就出来了。
方令贺感慨:“大晚上的,也亏得厨房这么快还做得出来。”
“不过是我近来入夜也有贪食现象,小厨房总是常备着的。”蔻儿指指自己,“哥哥不觉着蔻儿这些日子来有些长高了么?”
她是坐着的,方令贺没见着,口上还十分欣慰道:“感觉到了,我们蔻儿正是长个的时候。”
吃了暖暖的面,方令贺身体彻底暖了回来,他开始慢慢询问:“最近在家中做了些什么,可有出去?”
蔻儿没提后院那些腌臜的事,只轻描淡写说了些小事,最后说道:“不过出去买了本书罢了。”
“近来还是少往外去的好。”方令贺瞧着面有疲惫,靠在实木漆椅上揉了揉额角,“今天听人说起,金吾卫中郎将带人巡街,在南麓巷子遇上了有人哄闹,慎王刚好路过,被堵在了里头不得进出,全靠金吾卫才被护送出去。这几日,南麓巷子怕是要戒严了。”
蔻儿眼睛眨了眨,认真想,哄闹引来金吾卫是她意料之中,那些百姓肯定会把事情说清楚,最多抓了那些汉子去问话。
却不想突然冒出来个慎王,弄得巷子要戒严,这就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了。
方令贺在自己妹妹面前忍不住抱怨了句:“慎王行事不慎重,累得我们都跟着忙碌!”
蔻儿小脸紧绷,同仇敌忾随声附和:“对,都是慎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