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需会见妃嫔,我便不多说什么。”
苏皇后扶了扶发间的流苏钗,回身道,“只是阿瑶,你如今也该晓事了,你在这宫里长大是不错,可也不能总是偷偷溜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下回你若是想出去,最不济也要带上月枝和流霜,记住了吗?”
苏瑶心虚地点点头,抱着苏皇后的手臂摇了摇,乖巧道,“姑母说的,我都记得了。”
“六郎,”苏皇后抬眼,望着一侧默然的小少年。
慕衍身子绷起,上前一步。
“下次阿瑶再胡闹,你只管禀了我,莫要再纵容她,陪着她胡闹。”苏皇后淡声道。
倒也没有追究此次之事。
苏瑶心里松口气。
知晓此事是过去了。
谁知慕衍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竟又学着卫岕的模样深深揖首,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娘娘容禀,皆是因我好奇宫城外是何模样,才会央求县主带着我去望仙台。皆是我的不是,还请娘娘莫要责怪县主。”
苏瑶:“……”
这是什么品种的呆子。
姑母明明都说不计较了,他赶着领罪做什么。
小女郎皱着鼻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引得他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
见慕衍看着她,乌黑眼里是浓浓的疑惑不解之色,苏瑶气恼,干脆又扯了几下。
反正扯衣袖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左右慕衍比她高一截,扯起来很是顺手。
慕衍不明所以。
他寻思了几息,索性将手放低些,任由她拉扯。
见他坦言是自己的过错,将侄女撇得一干二净。
苏皇后本是冷清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莫怕,我并无责怪你之意。”
这些时日,宫人早就将慕衍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尽数禀告给了她,苏皇后对这个容貌俊美的乖巧少年观感甚佳。
再加之太子病情渐好,兄长将归,心中悬着的两块大石放下,她看慕衍更是顺眼几分。
“你若是想看看宫城外的景色,等阿瑶再回苏府时,让她带着你一道便是。”
“我听说你现下在习字?”她又问道。
慕衍面容红了一下,低声道,“现下只略识得几字。”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其他人看不见的所在,小少年藏于袖中的左手紧张地攥成拳。
苏瑶不耐烦听他们一问一答,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着手中的石青布料玩,出了神。
她知道慕衍是从老花匠处习的字。
那话本里,直到十几岁时,才出冷宫的小暴君,是如何识的字?
甚至还会作诗?
对的,话本里分明说慕衍会作诗,小女郎神游天外。
【昭阳殿里,女郎倚着窗静静而立,透过稀稀疏疏的落雨,遥望天际,担忧起流放边疆的家人。
“娘娘,”宫人恭敬地捧来锦盒。
女郎蹙眉,似是极不喜这个称呼,却也没说什么。
宫人俯身,高举锦盒,“这是陛下遣人送来的,一定要您亲手打开。”
苏瑶蓦地想起暴君上次送来的‘惊喜’,吓得后退一步。
他令人将设计害死阿耶的乌桓将领的人头砍下,用石灰腌好,送给了她,还迫她亲手打开木盒,用匕首去切砍。
吓得她几宿都不曾睡好,夜半惊醒,便见那罪魁祸首静静拥着她,眸色晦明变幻。
宫人见她不喜,吓得脸色都变了,哀求道,“婢子求娘娘……求娘娘看一眼……陛下说……陛下说娘娘若是不肯打开,便让人砍了婢子的手!”
苏瑶到底不忍,颤着手将锦盒打开。
出乎意料的是,内中竟是十色笺。
墨迹俨然,整齐的几行,分明是几句情诗。
女郎又惊又怕,暴君又想做什么?】
回想起剧情的苏瑶一阵恶寒。
即便话本里的‘她’很感激暴君为阿耶报了仇,但强迫着‘她’如切瓜砍菜般支解仇人首级,也实在是超过常人的承受程度。
难怪话本里说慕衍是个暴君。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慕衍的手,修长白净,除了她咬的牙印,便只有些陈年旧伤尚未去痕。
这般好看的手,执笔泼墨才是良道。
搭弓射箭,提剑走马也是好的。
若是执着镶金嵌玉的锐利匕首,去一刀刀刨开……
苏瑶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炸起,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阿瑶?”苏皇后唤她。
“嗯?”
苏瑶茫然地抬眼,松开了慕衍的衣袖,还悄悄甩了甩手。
似乎能将什么奇怪的感觉都甩掉。
苏皇后瞧着心不在焉的侄女,缓缓道出自己的安排。
“你现下身子既是好了,若是去太学读书,可带上六郎一道去。”
苏瑶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太学里,能与她一道读书的,均是勋贵世家的郎君小娘子,大家在一起读书,也是为了日后的结交来往,算是打小便知根知底的交情。
姑母此言,莫不是想让她先带着慕衍去提前混个眼熟?
怎地突然为何对慕衍如此之好?
还是方才她错过了什么?
小女郎紧紧抿了下唇,飞快地扫了慕衍一眼。
惹得他慢慢收起唇边的笑意。
自己是做错什么了么?
俊美如玉的小少年颇有几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