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被吓得浑身一震,那正与白鹊和巫鸦缠斗的另一半裂影怪亦唰地溜了过来,两半齐齐跪地,难听的嗓音交叠高呼,愈发令人不适。
穆言双眸紧凝,拦着莉莉丝不让裂影怪的黑泥触碰她的衣摆,他眼神里透出一丝恍惚,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白鹊和巫鸦亦古怪又震惊地看着态度大变的裂影怪,只觉莫名其妙。
“伟大的邪神大人,多少年了,您卑微的仆人终于等来了您的复活……啊,您的新样貌亦是如此美丽,足以令世人瞻仰!”
裂影怪声音兴奋地颤抖,狂放的触角无比想要靠近莉莉丝,却又被它自己压制住。
莉莉丝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裂影怪是在对她说话?。
叫她邪神,简直比对她喊大猩猩丑八怪更令她生气?。
这难看的泥巴怪,居然用世上最邪恶的头衔来称呼她!
“莉莉丝,不是邪神。你,不要胡说八道!”莉莉丝鼓着气?,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裂影怪咧开了峡谷般的大嘴,笑道:“您忠诚的奴仆怎么会认错伟大的主人,啊,邪神大人,您进入神落塔,一定是为了毁灭光明神的遗迹,重获神格!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黑暗重新笼罩大地的时刻了!”
裂影怪的话?突兀而无序,状似毫无道理?,穆言却在他的话?语之中得到一条可能性极大的推论——裂影怪并非在与璃璃对话,而是在与它从璃璃看到的那个东西对话?。
璃璃体内封印着的怪物,便是邪神……失去神格的邪神。
知晓这一真相后,穆言脑海陷入一片混乱,思绪不知从何处理?起。
巫鸦被那裂影怪的声音惹得浑身不畅,他沉闷地喝道:“你这怪物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本尊可等得不耐烦了。”
他掌心魔气?翻腾,已然失去了耐力。
裂影怪并不理?会巫鸦,它依旧痴迷而崇拜地望着莉莉丝,道:“邪神大人,请踩踏着仆人的尸身继续前行吧,如果是您,一定可以扭转神落塔的规则!”
莉莉丝被裂影怪莫名其妙的话?语说得十分恼火,她死死盯着它,一字一顿道:“莉莉丝,不是邪神。”
她手中唤出巨锤,穆言见?状松开了拦住她的手臂。
莉莉丝蓦地凝眉:“但莉莉丝,一定会踩踏你的尸身!”
她高举巨锤,万里晴空瞬间阴变,滔天雷电聚于锤端。
裂影怪咧嘴仰呼:“愿邪神大人,早日重归神界!”
巨锤猛地砸在裂影怪头顶,地面顷刻裂开数里大坑。
登塔大门破光而出,莉莉丝微喘着气?,胸中还因那裂影怪的举动和话?语而愤愤不平。
她蓦地回头,穆言静默直立,看向她的目光平静而复杂。
莉莉丝呼吸一滞,收了巨锤小步跑了回去,昂头望着穆言说道:“璃璃,不是邪神。璃璃,是好孩子。”
穆言薄唇轻抿,柔下了目光,他怜惜地抚着莉莉丝的头顶,道:“为师知晓,璃璃,不必理?会它的话?。”
莉莉丝重重点头,牵住穆言的手安静地靠在他的身边。
白鹊看着穆言欲言又止,明澈的双眸在看到脸上还透着一丝丝气?闷的莉莉丝后,暂且敛去了所有情绪。
“只剩最后几层,早些破塔吧。”白鹊归于冷静。
莉莉丝似乎并未去深究那裂影怪的邪神之说,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乖巧宁静的模样。穆言也未再去提邪神之事。
如今莉莉丝已不能算作幼童,穆言未再与她共枕一席,但在野外露宿时,莉莉丝依旧会来靠在他身边入睡,穆言也不赶她。
无忧之人睡得快,莉莉丝和巫鸦总是入梦最早之人。
穆言闭目静坐,莉莉丝已在他身边缩成一团睡得深沉。
白鹊看了眼睡相一塌糊涂的巫鸦,走到穆言左手处坐下,看着熟睡的莉莉丝低声道:“璃璃体内封印着的怪物,是邪神。”
穆言缓缓掀起眼睫,月华自眼底轻悄透出。
白鹊:“仙君不打算告诉璃璃?”
穆言暗叹一声:“璃璃知晓后,定会惊惶恐惧。”
白鹊沉吟半晌,道:“或许她已猜到,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穆言轻抚莉莉丝的额角,她的呼吸安稳而恬静,不像是藏了心事的模样。
“璃璃自始至终,心中便藏了许多难过恐惧之事,可她从不主动与我诉说。她虽心智不全,有时却超常机敏,也许这回,她也已有所猜测,却不愿显露。”
“璃璃只愿对仙君吐露欢心之事呢。”白鹊轻叹着,片刻后又喃喃自语道:“真令人羡慕。”
穆言目光倏地投来,带有一分探究。
白鹊抬眼对上穆言的目光:“我羡慕她有这样一位疼爱她的师尊,羡慕她能得到亲近之人的护佑。我,也想得到。”
穆言双眸微沉:“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白鹊垂了垂眼睫,双眸如玉般透出温凉的光:“破塔在即,有些话?憋在心中太久,我只想说出来罢了。”
她侧坐了过去,双手置于腿上,显得清冷娴静。
“你们不是很好奇,我为何知晓神落塔信息?”
穆言静默地看她一眼,只等她自语。
“我娘曾留给我一本书册,那是她从一处古秘境得来的,册上记载了神落塔开启之法与多半守卫的特性。”
“那本书册,乃是传说中凌罗神女的手记。”
穆言目光微动:“数万年前的凌罗神女?”
白鹊点了点头:“此塔,其实是光明神与凌罗神女共同建造。”
穆言轻蹙眉头:“可你我所见?,此塔中仅有光明神的记号。”
白鹊:“没错,神落塔原本便是光明神的想法,凌罗神女只是帮了他些许。”
“她虽未在塔中留下痕迹,却将光明神带来的生物都记载了下来,因她亦对魔法世?界存有求知之心。”
“并且,塔顶上所谓‘神之遗迹’的真身,也被记载在她的手记之中。”
她停顿片刻,看到穆言投来的目光,她却莞尔一笑:“具体是什么,到了塔顶自会知晓。”
说完,她便寻了处空地自己去歇息了。
穆言淡然闭了目,并不为白鹊的故意卖关子而感到急躁。
白鹊本是藏心之人,却在即将破塔之际特来搅乱人心,他只认为,是她自己先乱了方寸。
……
自塔底至塔顶九十九层,四人在塔中已度过了九年。当一百层的大门绽开之时,万千光华从中涌出,仿佛在提前昭告着登塔者?的胜利。
四人迈入门中,只见前方开阔无际,云雾铺在脚底,似一层厚厚的棉絮,放眼望去无凶无怪,只有数不尽的云朵与自天洒下的圣洁金光。
行在其中,心中不自觉升起神圣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