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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2 / 2)


“他学的可好?”夫人冷不丁地这般问道。

我自是不愿说自己误人子弟,却也不愿夸夸其谈,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一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清风小吹芍药窗,纱帘被丫鬟卷起,唾碧茸长。

“阿禾你全名叫什么?”夫人忽的问起,令我从伊人卷帘的画中走了出来。

我开口到:“谢禾,”又是怕她不明白,补了半句,“‘旧时王谢堂前燕’的‘谢’,‘十月纳禾稼’的‘禾’。”

“哦?正巧,我也姓谢。”夫人浅言,她看着芍药蕊心上的蜜蜂道,“那大可将你看成一家人。”

“啊?”我却是不解。

夫人看向我,“幼时你也算是同阿奕青梅竹马,如今也到了结亲的年纪,可想同阿奕成婚?”

我对上她的眼,却是难堪得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而此刻楼奕却是正好赶来,打破了这僵局。

夫人见他来,又道了一句:“我从前见过你,阿禾应是不记得了。”

我扯着笑,问道:“是在何时?”

“你大概不过一两岁罢,这般高。”她比划了一下。

楼奕听此开口道:“怪不得我也不记得。”

夫人难得露出了笑容,拍拍他的手臂:“就你什么事都要来插一脚。”

这天夜里,我本是睡的极好,做了一场梦,可是到了三更,捂热了的床被湿冷,双脚湿冷,我却是怎么也再睡不着。

第二日起来,喝了几口隔夜凉茶,按了按睛明穴,稍觉几分舒缓。用完早饭,被楼奕告知,师父的衣冠冢,立在城西的一处荒山之外。

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

事先买了烧鸡,折了纸元宝,拎了一壶酒前去。墓冢前的芍药花开的正好,并无荒草,叶上沉露,翠色低迷。花重低颔首,娇醉婀娜。

脚踩春草,听闻楼奕讲道:“二哥当年突发病重,害怕不能善终,草草将你遣去,恐怕是不愿让你瞅见生离死别,徒增伤心。二哥被接回去后,他也没撑多久便去了。”

“哦。”我掰开了烧鸡腿,我一只,把另一只给楼奕。

张嘴,牙齿却是酸涩地咬不下去,对着墓前说:“你从前老爱同阿禾争东西吃。”

“我欢喜吃肉,你也要吃。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小孩儿闹,没个正经儿,竟然还是我师父。要不是你长得好看一些,我又怎会听你的胡话。”

酡颜醉后泣,小女妆成坐。

我两口啃完了鸡腿,吐出一根骨头,随后又是取出了杯子,斟好酒,敬着石碑,连饮三杯,却是喝得太急呛住了喉咙。

猛咳了几声,脑中越发清明。

思及年少,我亦是不经事,胡作为非的多,知书达理的少。加之师父对我的影响极深,于是我自己这个夫子当得也不像样。师父把我教成了这副模样,纯属他运气好,而小山十足废柴,也不全是我的过错。

而昨夜梦中的几个片段,好似历历在目。

凌云髻女子,一身素色纱罗衣,小腹微突。而我个子太小,仰着头也看不清她面容。一双大手将我抱上床沿,我伸了手去摸那女子隔着衣衫突起的肚子,咯咯地发笑。

我摸索到师父胸口的玉佩,问他:“师父分明是男子,为何要挂牡丹的形状?”而他摸着我的头道:“是芍药。”

一张桃花笺,清梅小楷,字字娟秀:“闲吟芍药诗,怅望久颦眉。盼眄回眸远,纤衫整髻迟。重寻春昼梦,笑把浅花枝。小市长陵住,非郎谁得知?”

尔后梦境突变,一晃而过的是北漠中楠木马车,拴着两匹枣红骅,生铁马蹄铁,鹅黄色的流苏,云织芍药的帘幕。

滚滚的黄沙,异邦少女狂热而羞赧的面容。

从泥淖中□□的果实,是我曾在书里头见过的阿魏果。而楼奕所采集收取的药材,皆为补阳之药,而肝肾开窍于目。

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

拍拍胸口,咳了几声呛出了眼泪来,我笑着说:“现在,你到了土里,倒是抢不过我了。”

晴霞畏欲散,晚日愁将堕。

“阿禾。”楼奕凝眉轻轻唤我。

我却不顾他的酸楚,道:“你瞒我瞒了那么久,纵便是不说,我如今也能猜出几分了。”

楼奕神色有一丝慌乱,偏过头去,将手上的鸡腿子吃尽了,丢在一旁,踩在脚下。

我望着那根鸡骨头,缓缓说:“师父向来是个骗子,阿奕你却不是,可你现在却是要帮着他一起来戏弄我?”

结植本为谁,赏心期在我。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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