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齐与稷又一次旧病发作,砸了整个闵轩居。尹小匡从闵轩居的里堂内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子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肉,这两年随着齐与稷的身体状况愈发低下,脾性也?越来越古怪,打人折磨人那都是家常便饭,
他不睡尹小匡,却用尽百般的手?段来让尹小匡被强/奸了还要生不如死。
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事发作呢?尹小匡只是按照规矩每天早晨跪在齐与稷的床榻下,伺候他起床,外面窗户微微开启一道缝。因为刚刚入春,陵安城常年阴雨,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早,尹小匡想着打开窗户透透气,让阳光照入屋内,
或许暖和点儿,还能让床上那个疯子心情好点儿,这样自己?少遭点儿罪。
尹小匡起初开窗的本意真的是好的,想让齐与稷不要那么难受,因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每每娘亲心情不好了,都会命人开开窗户透透气,说什?么“老娘再不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可能就要被憋死直接嗝屁哦买噶法克!”。尹小匡不懂什?么叫做“嗝屁”“法克”,但是呼吸新鲜空气让心情好他是能听懂的,所?以就想着齐与稷既然那么难受,那就开开窗户吧,外面暖和和的,指不定那春风一吹,齐与稷就不再狂躁,今天也?就少打他那么两下。
可没?想到,窗户刚一打开,窗外街道就传来卖报的吆喝声:“大新闻——大新闻——尚书令邵大人申报的科举新制度终于过审,陛下亲发新的考试制度,正在看书学习的莘莘学子都快来看看啊——”
几年前齐与稷死里逃生,被从陵安城偷偷跑回来的季寒从大火中救了出来,那个时候刚死而复生的齐与稷虽然还不清楚凌河军被害的真正阴谋,但也?明?白——凌河军绝对是被人给算计的!
他化名为“闵轩公子”,杀回已?经沦为北漠国国土的凌河,找到月江流。赤月宗也?因为凌河之变受到牵连,齐与稷问月江流当初提到的“韶华楼地下埋葬着什?么见不得人东西”究竟是什?么?!月江流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似乎跟十多年前凌河州的科举考有关——牵连邵承贤和赵斯以及年无庸三个人。
齐与稷谢过月江流,带着买下来的尹小匡,开始了漫长的查真相岁月,日?子过的颠沛流离。他们查到了很多很多事,包括邵承贤为什?么那般憎恨年无庸。齐与稷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最?终他们还是回到了陵安城,买下一座幽静的宅院,
磨刀霍霍,等?待着那个时机!
可齐与稷的身子终究是撑不到醉仙坊成熟的那一刻。
接近二十年前的一桩求学惨案,引发了数十年岁月后一系列的风暴,搭进去了一个王朝一介绝世大将军以及赫赫军功的凌河军!齐与稷不可能不恨邵承贤,他连着科举考试一并恨着。
所?以在他听到那卖报宣扬新制度的消息,瞬间又大发雷霆起来,床边尹小匡工工整整给他放好的药摔了个杯盘狼藉,齐与稷恨天下所?有人,恨邵承贤恨何匀铮恨赵斯,恨前朝皇帝以及那该死的妖后!他一并连着尹小匡一起恨上,所?以才会去赎他,赎回来就是给他折磨的!
齐与稷按着尹小匡的脖子就用砚台疯狂砸着尹小匡的身子,尹小匡趴在桌子上哭喊,嗓子都哭哑了,越哭齐与稷就打的越厉害,尹小匡那般瘦弱,哪儿又能是齐与稷曾经一介大将军的对手?。
尹小匡吐了一口鲜血,不知道自己?的肋骨又被打断几根,齐与稷终于肯放过他,让他滚。尹小匡几乎是从里堂爬出来的,外面听到屋内战乱般声音的季寒哆嗦着身子立在门边,见到尹小匡推门而出,小跑着上去很熟练地对尹小匡说——
“大夫已?经请来,尹公子过去吧。”
尹小匡扶着墙,说还有事,等?会儿再过去。季寒拗不过他,只能扶着尹公子往储藏室走。用来复仇的醉仙坊刚开张不久,尹小匡冠名醉仙坊的老板,很多事情得亲自去处理。
季寒明?白尹公子的真实?身份,也?知道自家的将军大人往死里恨尹公子也?是在常理,但看到尹公子被将军折磨成这般模样,身体根本没?有一块好地方,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心疼。
尹小匡伏在案桌前咳了好几下,摊开醉仙坊的暗杀名单,一个个勾,目录的最?低端还有齐与稷的签名画押,尹小匡猛地从抽屉里拔出匕首,对着齐与稷的名字就是一阵□□——
砰砰砰!
齐与稷的名字被他杀成蜂窝煤,尹小匡满脸的憎恨,对啊!齐与稷恨他,那他就不恨齐家人了吗!但现在却还不是弄死齐与稷的时候,尹小匡想杀了齐与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可齐与稷对他而言还有很大的用处。
季寒站在门口看着尹小匡撕心裂肺地发疯,又联想到对面屋子里堂内大将军的疯狂劲儿,心底真的是一阵寒冷落下又一阵升起。
尹小匡扔了刀子,继续处理公务,他收起名单,转身去柜子里找什?么东西,身后满满一橱柜都是齐与稷的,尹小匡有这个特权可以乱翻齐与稷的东西。
手?指碰到一个盒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哗啦——”下子从柜子里掉落。
尹小匡低头?看了一眼,弯腰拾起,齐与稷的东西大多数他都暗地里翻腾过,但是这个白色的小册子,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是什?么?”尹小匡摇着那册子,问季寒。
季寒抬头?看了眼,答曰,“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尹小匡觉得这册子不像是新朝的东西,也?不是他大殷产出,纸质很古怪,摸起来油光发亮,上面还用与中原汉字有些许差异的字印着一串标题——【时间索四代?高分子纳米生化人启动开关使用指南】
还是看不懂,尹小匡随手?翻开白册子,第一眼就看到了用黑墨细线勾勒出来的一枚拇指大的玉佩,玉佩画的栩栩如生,与他见过的所?有画工手?笔都不同,简直就像是实?物放上去般。
玉佩画像最?底端,刻着一串小小的符号——ILLUSTRATION。
尹小匡的瞳孔逐渐放大——
【娘,这些画符是什?么呀?】
【……你看不懂啦,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
【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
【对,是来自娘亲家乡九年义务教育逼着学的最?头?疼的一种文?字……小诺你指的这个念作“fuckyou”,形容你爹长得帅。】
……
家破人亡后尹小匡再也?没?见到过这些看不懂的符号,冷不丁在这儿突然见到,他的手?都在颤抖。尹小匡抓起那白册子就往里堂跑,齐与稷正躺在病榻里盯着床前那盆依旧干枯如死的腊梅,尹小匡也?不顾刚刚在这间屋子内发生过怎么样不堪入目的暴行,将册子扔到了齐与稷面前,
气喘吁吁问,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到的!
齐与稷缓慢低下头?,似乎是脑子慢了半拍,看着那册子出神,好半天才又慢吞吞抬起头?,张了张嘴,
“哦,我都忘了,原来手?中还握着这么一个……撼动山河的复仇宝藏。”
……
……
……
尹小匡跪在雨中,被齐与晟的人押着肩膀。齐与晟站在他对面十几步路的距离,冷冰冰望着正在街道一寸一寸搜索玉佩的侍卫。
两人之间明?明?就隔了不足十分之一里路的间距,可仿佛如同处在两个世界般,暴雨是他们的深渊隔阂。
尹小匡嘴里流着鲜血,腰部上的伤口也?在流血,整个人混混沌沌,一脸痴呆呆地看着前方的齐与晟。
腮颊还浮着被扇出来的五指印,眼睛里半分光都没?有。
雨下的依旧很烈,最?终还是侍卫首领在一丛石块堆里翻出来那枚半截玉佩。齐与晟接过玉佩,淋着雨,一步步走到尹小匡面前,
扬手?,让那玉佩扔在了尹小匡的脸上。
尹小匡的眼睛被玉佩砸了一下,边缘的磨痕刮了他的眼角,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殷红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像是流出一条血泪。
他微微眨了眨眼。
齐与晟冷冷地俯视跪在地上的尹小匡,尹小匡疼了那么一下,愣了那么片刻,很快又缓过神来,想要挣脱开肩膀上的禁锢,去抓那枚掉在地上的玉佩。
控制着尹小匡的侍卫不知道该不该放手?,用眼神询问齐与晟,齐与晟盯着尹小匡,很久很久,有些没?什?么力气地在雨中挥了挥手?。
肩膀上的压力瞬间撤去,尹小匡“扑通!”下子扑倒在地,伸出手?就去抓玉佩,小心翼翼擦干净上面的雨水,贴着身子那点点薄衣塞了进去。齐与晟回过头?去,深深吸气,尽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
“……把他、关起来!”
尹小匡被拖回了客栈,鲜血拉出一道道痕迹,齐与晟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这篇让他快要疯了的土地。
雨下的那么大,彻底冲散了夏末最?后的温暖。
*
都说北漠是天地之间最?接近万丈星河的地方,寓意着美好长久。
可齐与晟却觉得,为什?么每一次来这个地方,总是带给他那般不好的回忆?
北漠彻底归为大暨,成为大暨的附属州,齐策定是不愿意再用曾经“凌河”这一名字来命名这片黄土,所?以干脆直接叫“大漠州”。齐与晟从客栈离开后,就又把自己?泡在了军营。
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醉的不省人事,这边塞的酒果然烈,浇的他的嗓子烧干了的痛,胸口更?是麻痹到不能呼吸,
齐与晟道,这都是酒惹的祸!
纪语涵交完兵权,就听闻四皇子殿下把自己?关在营帐内,谁也?不见谁也?不能去打扰,半夜时候还能听到砸了酒坛子的暴怒声,他找来几名送齐与晟来军营的属下,听说是在客栈和伊小公子发生了什?么十分不愉快的事情。纪语涵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连忙驾马直接奔向尹小匡所?在的客栈,
当年大公子死之前,令纪语涵一定要全心全意、辅佐尹小匡复仇!
那时候,他还叫“季寒”。
尹小匡被彻底关在了客栈,饭菜照旧送,齐与晟终归还是没?有绝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或者说就算他再怎么恨,潜意识还是不该饿着尹小匡。
但那些饭菜却摆放在门外,屋内的人根本没?有动的意思。
负责饭菜的属下见尹小匡一口也?不吃,干着急,四殿下的意思是——关着他,不能死!属下怕出人命,每天还是得求着尹小匡吃东西。尹小匡却完全不理他们,坐在客栈的床榻上紧紧攥着那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