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六月底,夏至已过,进了三伏天。
郑淼的?爷爷请了几?个外?省的?老朋友来家里作客,老人家梨园情节重,为此郑淼的?孝顺老爸特意托关系请了越剧班子搭台唱《五女拜寿》。
看戏得热闹才?有味呀,郑淼提前几?天打了个长途电话给徐风:我爷爷办趴体,你来不来?
徐风算了下日程,觉得差不多了,主要?这边热得他实在也?是待不住,跟合资商交代下,留下几?个技术人员,赶在下午前坐飞机回来。
时间紧,郑淼打电话说让小春去机场接他,让他把航班号和班次发过去。
下飞机后徐风去行李盘拖了箱子一路往外?走,外?面的?接机口人山人海,一张张举牌眼花缭乱。
逡巡了好?一会儿?,徐风才?找到梁春雨,人太多,她被?挤在金属杆后头,举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白板往通道张望。
有那么一会儿?吧,终于,她也?往自己这边的?方向看过来,表情犹疑。
她看了徐风一会儿?,迟疑地叫了他一声:“徐总监?”
徐风两个月都在南加州的?工厂搁着,那边天气干热,阳光充沛,世界上?最大的?太阳能市场。日头跟国内比起来,像是火海。
徐风穿的?还是那边的?衣服,灰色沙滩裤,白背心,外?面罩了件短袖的?衬衫。
这身打扮看着更像是搬砖回来的?,与平时在公?司时的?正式大相径庭,难怪梁春雨一时认不出。
徐风带着行李径直走向梁春雨。
接机大厅的?喧闹声太大,梁春雨伸手去帮他拉箱子,手刚伸出去要?碰拉杆,被?徐风握着拿开,回头又笑:“你当自己大力水手啊?”
“你东西太多了,我帮你拿一点吧。”
“都是抛货,不怎么重。”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周边都是拥挤的?人群,不算窄的?一条过道被?占领得黑压压一片,迎面汹涌的?人群迎进,梁春雨肩膀一歪眼看着就要?被?裹挟进人流。
徐风急忙松开拉杆,在人群外?揽住她的?腰往身边一带,勉强把她拔了出来,人挤人的?地方,他牵着她的?胳膊贴着玻璃逆流挪到外?头。
徐风长得高,梁春雨堪堪到他肩膀处,偶一回头,她垂着眼躲避汹涌的?人群,没有挣脱他的?手掌。
手心下一片细滑,湿湿凉凉的?,徐风的?手掌握满了一个圈有余。
心中暗暗叹,太瘦了。
继而又想,以?后跟我,养得胖胖的?。
这么一想,还是有些想笑。
任重而道远啊……。
外?头日光大盛,刚走出机场大厅,热浪铺面席卷来轰进毛孔,炎炎暑气炙烤着水泥的?地面,正是下午两点半,空气闷热得人都不敢深呼吸。
徐风松开牵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去,两人都没打伞,放好?行李后一前一后上?了车。
这车也?跟下油锅炸了一样,热得不行,梁春雨递给他一瓶水,徐风拧开一气喝了小半瓶,放在一边,脖子一扭,伸手去抓后颈。
梁春雨撇了一眼他的?脖子,密密一片红,一粒一粒的?红疹子挤在他脖颈一侧,连带周围好?的?皮肤都染得红彤彤。
她不由得出声:“徐总监,你后面长痱子了。”
徐风那处一片抓心的?刺痒,还带着灼痛,“嘶”了一声:“天气太热,这几?天才?长的?。”
他有点受不了痒,刚要?伸手,梁春雨阻止:“别抓,痱子抓破了更难受。你去看医生了吗?”
“没,外?国看医生得预约,”徐风把手放下,及其?不舒服,“头一次长,我还以?为被?晒得。”
梁春雨盯着多看了几?眼,分析道:“你这个应该就是痱子,看起来蛮严重了。要?不先送你去医院?”
徐风想了下:“也?好?,去中北路吧,必胜客斜对面有家诊所。”
梁春雨发动车子,徐风忍着那股来势汹汹的?刺挠感,阖上?眼倒时差,慢慢睡着了。
行到红绿灯前停下,等放行的?几?十秒,梁春雨手伸到制冷的?按钮边,把风力调小了。
***
梁春雨将车子停在诊所前,准备叫醒徐风。
他下巴冒着青青短短的?胡茬,神?色放松,胸口起伏均匀,显然睡得正熟。
梁春雨两个月没见过徐风,只听到郑淼提起过他带人出国工作去了。
在机场接机的?时候她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个沙滩裤宽背心旧衬衫三件套行头的?是徐风。
梁春雨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拍拍他耳边的?椅背:“徐总监,到了。”
耳畔的?拍打声不停,徐风眉头一动眼睛要?睁不睁,脸转了个方向,压住了梁春雨的?手。
她把手抽了回来,徐风初醒时迷蒙的?目光跟着她抽回去的?手走了一段,慢慢收回来,坐直身体,完全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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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去,诊疗室里就走出个穿白褂的?年轻医生,板寸头,瞟了他们一眼走向大厅的?饮水机,半道又停下来回望他们,瞪了半晌眼睛,突然就笑了。
“徐弟弟?你不是吧,怎么搞成这样啦,差点没认出来。”那年轻医生瞪着眼,疾步过来拍了下徐风的?肩膀。
徐风指了指脖子后面:“长痱子了,挺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