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但陈文国毕竟上了年纪,麻醉过后意识还没有那么清醒,陈竹暂时还不能跟他说话。
陈竹坐在床边,用湿帕子一点点给爷爷擦洗着。
记忆中陈文国宽大有力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是老茧,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包裹着萎缩的骨头。
那双拿着戒尺催着他成长的手,也曾别别扭扭地抱着他去看过春花,玩过溪水。
如今,陈竹再次牵起陈文国的手,却是相顾无言。
他不能让时间倒流,只期盼自己能快点儿长大。
不过这一次,陈竹不再像从前那样急躁不安,他像是终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得了一丝喘息的生机。
“好,你那边尽快把相应的设备都准备好。”男人回头,朝陈竹露出安抚的笑,而后继续不慌不忙地安排着一切,“私人飞机就位后,我们这边立刻过去。”
陈竹握着陈文国的手,轻声说,“爷爷,我犯了个很大的错,对不起。”
“但是,”陈竹低声自语,“我不后悔。”
转院的事情在徐兰庭的安排下异常顺利。一下飞机,陈文国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陈竹签完接受手术治疗同意书后,早就准备好的几个专家便立刻对陈文国的病情展开了讨论,商量出了初步的手术方案。
看着爷爷被推入手术室,陈竹提着一颗心,紧张地等在门口。
即便知道手术的风险并不大,但他仍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等待着命运的终审。
男人有力的双手从后将他搂住,陈竹陷入了徐兰庭温柔的怀抱之中。
“别怕。”徐兰庭不厌其烦一遍遍安抚着怀里的人,他非但没有一丝不耐,反而喜欢这种被陈竹的依赖的感觉。
陈竹靠在徐兰庭怀里,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
“乖,听哥哥话。”徐兰庭半抱着人,将人带到隔壁的休息室,“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会过去的。”
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抗的人,骤然被人从暴雨中抱进了屋檐下,有片瓦遮头,陈竹如何能不动容。
徐兰庭像是命运给他的挑战,予他欢喜,予他痛苦,予他绝望,又予他希望。
在徐兰庭薄唇下,陈竹终于品尝到了人间的温情。他在男人轻轻的吻中,短暂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手术室的灯缓缓熄灭,徐兰庭捻灭了烟,“如何?”
“基本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对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有影响,主要看后续的康复治疗。”
“嗯。”徐兰庭朝身边的助理说,“之后的康复治疗全部都要最好的理疗师。”
助理:“徐总您放心,之后的所有治疗我们都会安排最好的。”
徐兰庭吩咐完,正想回休息室叫醒陈竹。可手里的私人电话却忽然响起。
他皱眉看着备注为“阿竹同学”的来电,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是个带眼镜的男生。
“你好?”徐兰庭有些不耐,毕竟姜健仁留给他的印象并不算好。
姜健仁在电话那头平静地开口:“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不待徐兰庭回绝,姜健仁便说出了一个咖啡厅的名字。
“我知道你不是陈竹的哥哥。”姜健仁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在咖啡厅等你。”
徐兰庭沉默了一瞬,随即沉声,“你想做什么?”
“我等你。”说毕,电话挂断。
徐兰庭看着窗外瑰丽的黄昏,眯了眯眼。
***
陈竹醒来的时候,从助理口中得知了手术的结果,他悬了一日的心终于缓缓落地。
“但是老人家还要在ICU观察几天,您暂时还不能探病。”
陈竹点点头,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朝四周张望着。
助理似乎看出了陈竹的疑惑,笑着说:“徐总刚刚有急事,暂时离开了。”
“咳...”被人窥破心事,陈竹难免有些尴尬,他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等助理走后,陈竹拿起手机,给徐兰庭发了个短信。
“在哪?”
短短的两个字,却是陈竹生平头一次询问徐兰庭的行踪。
他终于能正正当当地,以男朋友的身份发问。
很快,徐兰庭的信息回了过来。
“在外面,很快回来。乖。”
他们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来来回回地、不厌其烦地说着生活的琐事。
“晚饭吃什么”、“披萨会不会太腻”、“想吃炸鸡”
陈竹无意中瞥见反光墙面上,自己此刻的模样。
他分明没有笑,可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陈竹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的藏不住。
他忽然很想吃糖,“哥哥,我想吃甜品。”
徐兰庭:“小屁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