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时月不知道该怎么样定义自己的原生家庭。
她的家境殷实吗?
那应该是算的,她自从初中起就读的是市里最贵的私立学校,那一幢幢风格别致的法式教学楼,造得比当时的高档小区还要好看,在十多年前,那可是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气派非凡。每天上下学,都是妈妈开着最新款的梅赛德斯跑车来接送,很是惹人侧目。
就别说什么车厘子自由了,el自由那都早已成真,付时月只觉得,如今自己大概只离爱马仕自由好像还差那么一小步了。
不得不说,父母真的从小就给予了她很好的生活。
然而给予她随心所欲生活的父母,却并不是她对外声称的教师,也不是什么大有来头的商业巨贵,他们每天都过得开心惬意的很,甚至不用起早摸黑去工作。
因为他们早已把自己的爱好转换成了职业,那就是——
炒楼。
没错,她的父母嗅准了时机,在新世纪之初就举家之力贷款投资了许多不动产,有住宅也有写字楼,这么多年来就是赚了再买,赚了再买,好比滚雪球似的,越买越多也越赚越多。
互联网的贵妇都偏爱晒一背景墙的橙色盒子,而她的母亲高静爱晒的却是那一书架的房本,最爱做的事便是约上一票小姐妹来家里搓麻将,顺便一起探讨着,国内外还有什么有潜力的城市可以再去狠狠地投资一票。
哦,付时月差点忘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爱好。
刚入职光明艺术中心的那一天晚上,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母亲带着哭腔的电话的那一瞬间她吓坏了,就连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在一通悉心安慰后,听完母亲的缘由,深觉自己被戏弄了感情。
…………
“萧禾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好看,真的是太要命了!我刚刚看他那个电视剧,中箭受伤倒在血泊里,哎哟喂,我的天,我心里疼得要命!”
“就也还好吧,我觉得还是林一裴更帅一点。”
“胡说,林一裴那小伙子看起来太时髦,总觉得不怎么牢靠!哎呀呀,我刚刚看网上说萧禾结婚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月月你知不知道情况啊?”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住我隔壁吗?我怎么会知道?”
“好好说着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别哭了,妈,我正开车呢。以后女儿努力赚钱,给你买帝都豪宅,争取让你住萧禾隔壁去,你看行不行?”
“……月月,也不是妈妈故意打击你,可就你现在那点巴巴的工资,还帝都豪宅?你是怎么能想到说出口的?”
“差不多可以了啊,你女儿还在奋斗阶段呢,说多了可就伤自尊了!好了好了,妈,我是真的还在开车呢,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是回头再联系吧?”
“行行,那让我再说最后一句,月月啊你得争口气,今后也要找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带回家里来,听我的,就按萧禾的这个标准来找!到时候好让爸爸妈妈开心开心,拿着照片左邻右里地去显摆!”
…………
付时月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没有在堵到吐血的高架上实线变道,真的是极有素质。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爱她,呵护她,给了她自由人生的选择,让她可以就算不工作也可以生活得随心所欲。
只可惜,付时月虽然爱他们,但并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她有美貌有学识,毕业于艺术名校,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就一番事业,而非心安理得地靠着家里丰厚的租金度日,成为网上那种天天晒下午茶的所谓名媛。
所以她要努力,加倍努力。
去摆脱原生环境的影响,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
不过,坦白说,付时月在光明艺术中心的第一仗打得还算漂亮。
合同细则的更改一次性通过,晟天的续约也被成功拿下。这一会儿,刚在周五例会被郑重表扬过的她,正和学姐兼同事的郑暖暖在附近的大型商业体中大快朵颐着云南面线。
“时月,你这周末什么安排?”
郑暖暖长发及肩,样貌很是文气,就连每次吃饭摘隐适美都是斯斯文文的。付时月因此很笃定,这是异性看了都会我见犹怜的类型,也是她无法模仿的一种性格特色。
“我要去做美容,”绑好发卷的付时月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去做那种全套,大全套的。”
“哦,”郑暖暖放下手中的燕麦奶,温柔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去看霍克尼展览的开幕呢。”
“我去年在蓬皮杜看过,据说这次云美术馆展览的就是同一批画,所以才没那么兴奋嘛……怎么了,你要去吗?”
“去啊,文悦她们都可兴奋了,当然要去的。对了时月,你做一次美容要多久呀,反正也是傍晚,要不要结束了一起过来呀?”
“哎,这次我真的来不了了。”
“这样呀……”
“是,”付时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流年不利,心上人结婚,我要随份子去。”
“什么,”郑暖暖吃惊地睁大了眼,“原来这世上还有你搞不定的男人啊?”
商场的背景音乐有着几秒钟的留白。
付时月心内一紧。
怎么会没有,当然是有,从十三岁到二十五岁,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可她就是搞不定顾戎程。
或许是因为喜欢的太久,她已经很难用语言去阐述,顾戎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初见时是在学校中庭内的紫藤花架。
那一天的阳光很好,课间时分,光线穿过花枝,温柔均匀地散落在他的脸上。被簇拥在人群中的他,在拂去肩上落叶的瞬间恰好抬眸看见了她,对她礼貌一笑。他的笑弧柔和,瞳孔更是如琥珀般璀璨纯净,仿佛像一把鱼钩,一下子就把懵懂无知的付时月给钓了进去。
随即上课铃响起,他们点头一笑,各自走入自己的班级。
那一幕,她一记就是十多年。
付时月知道,自己永远没法忘记和他初相逢时的情景,就像她也知道,今天的这一场浪漫的婚礼,与礼台上这个洋溢着得宜微笑的帅气新郎,她这辈子都没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