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长宁侯旧伤复发吐血更令人惊诧,更别提老太医见到这姑娘的时候这姑娘被叶轻舟牢牢搂在怀里,一手贴着后心,不知道在做什么。
只是一个姑娘家家,不知道怎么会受这样重的外伤。老太医看着苏照歌身前已经破破烂烂乐的外衫,一边拿止血的药一边问道:“这姑娘的伤势太重了,我需得将她的衣裳脱下来才好上药,侯爷,不知这姑娘与您什么关系,可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叶轻舟立刻道:“人命关天,不是在意虚礼的时候。您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不必顾虑我。只是我得护着她的心脉,还离不得。”
老太医道:“那就好。”
他伸手要脱苏照歌的衣裳,可惜布料浸了血又干了后全粘在了她的伤口上,硬往下撕不吝于酷刑。老太医刚动手,苏照歌哪怕在昏迷中也挣扎了起来,牙关倒是咬得紧,没有□□。
叶轻舟看了老太医一眼,示意他继续撕,自己则抱紧了苏照歌:“照歌?照歌不要怕,照歌不疼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宁侯容色还是他和这姑娘确实关系非凡,叶轻舟轻声哄她的时候垂眸看过去的眼神竟然非常怜惜珍爱。老太医从没见过叶轻舟哄姑娘,因此当下一见,哪怕是这么危机的时刻也不禁心下一跳。
苏照歌突然模模糊糊说了句什么。
她声音很小,几乎是气声,叶轻舟不得不俯耳过去,听她到底在念什么。
“……轻……”苏照歌含混道:“……舟。轻舟……”
有那么一瞬间,叶轻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仿佛古寺老钟沉寂多年,某一日突然轰鸣。他好像被某种浩大广阔而又幽微深远的东西击中了,然而在当下这一刻他却说不出来什么,只是把苏照歌搂的又紧了一点。
成天见面‘侯爷’来‘侯爷’去,原来心里都是这么叫我的。叶轻舟轻声在她耳边回答:“轻舟在呢。”
老太医正在给苏照歌做止血,听到这一句,手下的动作不禁又轻了些:“……”
所幸年轻人,到底身体好。叶轻舟又给苏照歌喂了颗奇药,没多久,伤口便不再渗血,脉搏也平稳下来了。
叶轻舟终于能把手抽出来缓一缓,把苏照歌小心地放平在床上,她伤口太大,即使裹了绷带他也不敢给她拉被子,转头吩咐了下人烧地龙,好保证屋子里的温度。
下人送水上来给他们两个收拾,老太医这才有心思回头打量叶轻舟,只见这一向骚气爱打扮的侯爷今日一身黑衣,不知道去哪个灰堆里打完滚回来,头发也乱糟糟随手一扎,浑身从那姑娘身上沾下来的血,真是难得的狼狈。
老太医道:“是侯爷家眷吗?”
“……”本来刚跟苏照歌定完约定说要装作恩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叶轻舟却突然有点说不出口,顿了一下才接道:“算是吧。”
“既然是侯爷的小妇人,该好好娇养,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的啊。”老太医叹口气:“好在姑娘年轻,肯用心还是能养回来的。侯爷记得,姑娘的伤势,是绝不能再随便移动的了,伤口结痂之前不能碰水,不能着凉,得按时换药,饮食上要精心……大体上您也知道,只是伺候病人是琐碎活儿,侯爷得上心。姑娘伤势这两天还可能反复,熬过这三天能醒过来,才是真的安全了。中间倘或有发热或是什么症状,都得立刻处理,身边离不得人。”
“是我带她出去玩,没想到碰上刺客,她替我挡了这一刀。再怎么琐碎,我也是得用心的。”叶轻舟道:“还请您在我府上多留两日,怕中间万一出事,我来不及找可信的人。”
老太医拱了拱手,示意明白,便下去了。
叶轻舟吩咐了冬至去流风回雪楼报信,没说受伤,就说自己要把苏姑娘留下住两天,又安排了人去煮汤水,才回过头打理自己。
回来的时候匆忙,他也没细看,还是把苏照歌带到上次一起睡的卧房里了。之前稍稍躺一下也百般推阻,这回伤重至此又不能移动,是正经得在这张床上睡很久了。
苏照歌身份特殊,放给别人照管叶轻舟不放心,想了想,叫人搬了张榻进来,放在屏风外面。
左右他也是到处乱睡,这时候照看着点也是理所应当。叶轻舟处理好了外间的事,又听见屏风里苏照歌模模糊糊叫道:“轻舟。”
叶轻舟正在洗手,闻言随口回道:“轻舟在。”
那边似乎昏迷中也听到了这句回复,得到回应后呼吸就又平稳下去了,可没过多久,又叫了一声。
“……”叶轻舟道:“我在呢。”
这可怎么办。叶轻舟洗完手又绕回屏风后,看着床上的苏照歌,心想他倒是无所谓一直回答她,但这么一直叫,怎么能休息得好。
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把房间另一侧的香炉点上了。
水沉香慢慢弥漫开,灌满了整个房间,叶轻舟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的眉头逐渐舒展开,终于安静下去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照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