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墨松特意去东街的百味园排队买了著名的蜜桃果子,名曰“蟠桃宴”。
这是整个天京最好吃的名果子,由百味园大厨创制,用料考究,桃味浓厚。据说外酥里嫩,清甜可口,是甜点中的上品,就连宫里的长皇子都爱吃。
夏枫出门往象白楼去时,墨松经了陆乘元的提点,以陆乘元的名义方插队买了过来。如今,他正哼着小曲,把漂亮的“蟠桃宴”一颗颗放进盘子里?摆好盘,就等主子回府了。
陆乘元说发现夏枫喜食甜点时,墨松还疑惑了一会,毕竟平日里,主子但凡吃一口甜点,眉头都能皱成个川字,久而久之他还?以为主子不喜。
原来,是嫌弃府上的甜点难吃。
“墨松!”一女仆忽急急忙忙跑过来,喘着粗气,干吞了口唾沫,“王女叫你速速准备好澡水,温度要适当?。”
主子回来了!
墨松心下一喜,忙点头:“好!”
老太君前几日好不容易醒过来,张氏缠着夏枝在老太君房内哭诉了好多天,说夏枫继承贤王印后多么多么嚣张,他们仨受了多少多少苦。
夏枝觉得憋闷得慌,又听闻今日尘巢那儿举行?涅槃。入天京这么久,她也才看?过两次涅槃,这么盛大的活动她怎么能错过呢?
这不,正穿戴整齐准备去凑凑热闹。
夏枝嬉皮笑脸,一步刚跨出贤王府,迎头撞上一片血红。
她“呸呸”几声,抹了一把脸,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真的是血!
“滚。”
夏枫冷漠的声音仿佛刚从地狱走一遭,吓得夏枝头往后一挪,挤出一排双下巴。她赶忙往大门一旁走了几步,一个磕绊,重重跌了个狗吃屎。
等夏枫入了府,夏枝一个王八翻盖坐起来,用袖子擦擦额头上不争气冒出的冷汗。
“晦气……”她嫌弃地嗅了嗅手心?的血,往袍子里?面抹了抹。
出门没走几步,她忽然停下来。
等等,刚才夏枫背得那个,好像不是麻袋啊。
好像是尘巢里的奴隶啊!
堂堂贤王,去尘巢里捞了个奴隶回来?
她一个跺脚,老鼠似的跑回去:太无法无天了!太丢祖上的脸了!她要告诉老太君!
墨松伺候夏枫,向来是用了心?的。
夏枫但凡有什么吩咐,一刻钟内他便能交上答卷。
这不,夏枫前脚刚踏入小桃园,墨松便招呼人准备好了洗澡水。
听到脚步声,他笑盈盈迎了出去:“主子,您回来了……”
她这是……背了个血袋?
墨松茫然地怔在门口,忽然眉头一皱,五官全挤在了一起:好臭!
穿过屋子来到小桃园的澡房,把何子秋轻轻放在青石砌成的澡池边,夏枫捂住手臂,瞥了一眼墨松:“把他擦干净。”
这竟是个人?
墨松欲哭无泪,只得应下。
退出澡房,夏枫关上门,紧咬的牙关才放松下来。
她怕何子秋伤口发炎,想回房拿点药,兜兜转转,才发现自己出师后,压根没受过伤,哪里来的药呢。
无奈之下,她只得翻上房顶,两点一线跑去找陆乘元讨药。
澡房内,墨松撸起袖子,却哭丧着脸,根本无从下手。
且不说这“人”一身臭气混合着血腥,味道过于浓重,熏得他忍不住干呕了好几回。这样的污垢,哪怕整个丢进澡桶也?洗不干净,更别说擦干净了。
他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掀开那人身上的麻袋,因为血都干了,黏在了皮肤上,他废九牛二虎之力才脱下来。
拨开那人身上的血块,他发现这人受了太多太多的伤,怪不得只能用擦的。
哭丧着脸,墨松沾湿一条偌大的浴巾,开始为他擦洗。
这人满身血渍,一时分不清正反,只能摸瞎。
他一点一点清洗过去,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出型。
“唉?”一声疑惑,墨松发现这竟是个年轻男子,登时心中疑窦丛生,颇有些酸味显而易见地在脸上荡漾。
主子去尘巢,竟带回来个男奴隶?
且他方才余光看?见她手臂受了伤,难道也?是因为他?
想着想着,墨松心里?萌生出一丝怨念,越发觉得这人可恶,越发不快。
他拿起一块小方巾浸湿,好奇地擦洗这人的脸。
什么嘛,长得也?不怎么样,脸上还?有好大的疤,是个丑无盐。
墨松一颗心?才刚坠下,待那人眉目清晰了些,忽又直提到嗓子眼。
哐当?!
他陡然起身,因太过激动,撞翻了身后架子上的花瓣。
是他!
是苏府的那个下人!
一时间,墨松不知所措,不长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整个人抖如筛糠。
苏府的那一幕重新浮现上来,他不敢出声,又将他的五官擦清楚了些,确认是那个下人无疑。
他无端地发怵,脸色苍白,连唇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主子认识他。
还?特意把他从尘巢带了出来……
若他醒了,认出了他,把那日之事告诉夏枫……
按照夏枫的性子,恐怕真的会用匕首把他捅成筛子!到时候别说当?贤王府的小郎了,他保不保得住脑袋都是个问题。
墨松不敢再想。
心?头早已发了芽的暗念又肆意生长起来,开出了花。
他不能让这个人活着。
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墨松张望四周,确认无人。
深吸好几口气,他当?机立断,捡起池边那厚厚的浴巾,叠成整齐的四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