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发现官邸几乎空无一人。
然后,他们更加愤怒了。
愤怒需要地方发泄,因此,官邸当中所有?的物品都被他们当成了泄愤用品。
精美的挂画被扒了下来,撕裂了被扔在地上;玻璃一块块的被砸碎;房门一扇扇的被捅开;至于那些还算比较值钱的精致物件——也有?一部分被砸碎的,但大部分都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摸进了怀里。
少数几个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倒霉蛋被抓了出来,被拳打脚踢,被拖行而出。
“可是他好像只是在这里工作的仆人啊。”在此期间,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个倒霉蛋,小声地说。
就算执政官他们真的有?什么罪,可是这和只是在这里打扫卫生的仆人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那个发出疑惑的人就在恶狠狠的目光环视下闭了嘴。
在已经彻底失控的疯狂当中,唯有变得比所有?人更加疯狂才是安全的,任何理智的思考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掐灭在苗头里。
在这个时候,如果依然有人保持清醒,那么这个人就是异类,就是应该被肃清的存在。
审判吧,狂欢吧。
如果开口就会被围攻,如果依旧保持思考就是异端。
在还能够保持清醒思考的聪明人都闭了嘴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不认同的声音了。
“……”
艾德琳觉得,再也什么事?情比现在发生的事?情更讽刺的了。
她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首首史诗,一本本历史书籍。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有?很多东西就是这样被摧毁的。
闹剧持续了很久很久。
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后,狂欢的人群才缓缓从官邸中退了出去,留下了一片狼藉。
松鼠小心翼翼地从吊顶上爬了下来,落在了一张被踩了无数脚,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油画上。
那是一张流泪的贝露丹迪,传说中的生命女神双目禁闭,双手合十,一行清泪从脸颊旁流淌而下。
【当生命女神流泪的时候,她正在为迷惘的生命而伤感。】
艾德琳想起了这个神话故事?,然后冷笑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创造的‘人’会将你一脚踩在脚下?”她问画中的贝露丹迪,讽刺道。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入夜的时候。
即使安托万有?特意让人看住人群,不要让他们立刻就将执政官官邸那边的人杀死,然而还是没有?用的。
在失去理智的庆典下,没来得及逃跑的倒霉蛋里,还是有人死了。
“无所谓。”得到消息的安托万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表态道。
贱民的死活安托万一点也不关心,不过最好不要是在现在。
他需要将这份疯狂再加重一点。
为了卓显他的贤明,在第二天,在“民众”的欢呼声中,纳迪亚最大的广场上将进行公开审判。
届时,在皇子的号召下,大部分民众都将会赶来,也必须赶来。
安托万很清楚,疯狂的并不是所有?人,在盛大的狂欢之下还潜藏着保有?怀疑之心的人。
但是,当沉默的大多数也参与进这场审判时,他们也将一同背负上同样的罪恶。
“沉默不能够解决任何问题。”安托万对他的侍卫说。
自然,审判一定不会是由安托万来做的。
最终做出决定的,挥下利刃的,都将是“人们”,而不是他。
他并非“演员”,而是“观众”。
因此,他不会登台演出,将坐在剧场视角最好的座位,观赏这一出拥有完美剧本的闹剧。
松鼠趴在一扇被砸碎的窗户旁。
透过执政官官邸残破的窗户,艾德琳看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今天表现最为活跃的一批人被召进了亲王府邸。
其中为首的正是带头抓人,狠狠将理智发言瞪回去的家伙。
他们被称颂为“不惧强权的勇者。”
勇者啊……
虽然世界上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出现龙了,但是人们口口相传着“击败恶龙的勇者自己也会变成恶龙”的传说。
可是,直到打倒恶龙之后才变成恶龙的勇士是可敬的。
他们至少真?正消灭了强大的巨龙。
在更多的情况下,在勇者见到那璀璨的财宝时,在勇者把自己的剑刺入真正恶龙的心脏前,他们就已经长出了锋锐的鳞爪。
拥有了鳞爪和竖瞳的勇者将它们隐藏起来,继续带领着本意是想要屠龙的人们,高呼着激昂的口号。
当一切都真相大白的时候,当所有?的东西都公之于众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是徒劳,什么都晚了。
现在的纳迪亚……就像是一艘在飓风中艰难航行的航船。
远方有灯塔亮起。
然而,如今点亮的柔和之光指向?的希望却在海的深处,在风暴的正中心。
这是一条必然会走向毁灭的道路。
当“勇者们”被皇子所召见,并一个个带着兴奋而复杂的脸色从亲王府邸出来时,艾德琳就基本弄清楚了所有?的一切。
在被接进去的“勇者”当中,有?几个人没有出来。
那么,他们应该是没有?成功转化成为恶龙的“失败品”了。
失败品是没有?必要的。
因此,他们可能也会在明天被拉上广场,作为“背叛者”一同“接受审判”。
毫无疑问的是,能够走出来的“勇者们”已经知道了,或者是一部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已经长出了恶龙的鳞片。
她叹了一口气。
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无法?再继续挽回一切。
当艾德琳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轻。
有?人抓住了松鼠,将她提了起来。
艾德琳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宽阔的肩膀上,即使是透过衣物,她也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
她知道那是谁。
就像是回应她一样,艾德琳听到了好听而又熟悉的声音。
“我来了。”
塞穆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