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斐然道:“道在我心中,我却不见。”
卫临棹摇头叹息:“天地间,无处无道,无事不可悟道。人有道,兽有道,花木有道,刀剑亦有道。你却将道看得?太重,处处有道,却处处不见。若能见,则吃饭可悟,睡觉亦可悟。”
苏斐然心中微动。就如《道德经》于她,分明可倒背如流,却藏而不用。
末了,卫临棹说:“故说,道在你心中,你只去见便是。”
苏斐然听到此言,立刻又不想和他说话。
她不说,卫临棹却说:“你打算收徒?”
“嗯。”
“嫡传中只有你收徒。”
“哦。”
皮尺在指间一圈一圈缠绕,卫临棹沉默片刻,一声叹息,轻声说:“你若想体验师徒之情,何不问我。”
苏斐然一语双关:“师父心事太多,弟子不敢问。”
卫临棹浅笑?:“你何妨一问。”
“那我便问。”苏斐然瞬间肃目,咄咄道:“敢问师父,当初如何游历至弟子故乡?”
皮尺轻放篮中,卫临棹坐下,拢起袖口,只探出莹润指尖,点点对面蒲团,示意苏斐然对坐。
苏斐然利落入座,又问:“师父可还敢说,是为寻魔修而去?”
“……不敢。”卫临棹言语中似有叹息徘徊:“我正为你而去。”
“为我,”苏斐然视线逼人:“不为我家人?”
“为你。”卫临棹道。
苏斐然不禁微笑:“只为收我为徒?”
卫临棹颔首。
苏斐然仍笑?:“为我是单水灵根?”
“是,也?不是。”卫临棹摇头:“为人所托。”
苏斐然问:“什么人?”
卫临棹垂睫扬起,注视她,缓声慢语:“谷天机。”
谷先生将要离开,因此去信合欢宗,将苏斐然托付,合欢宗最终选定卫临棹前来,方有他们初见。但在初见前,他先看到魔修谢梳风的尸体。以他的神识,第一眼便察知是苏斐然所为,对方又是不恃阁弟子,若知此事,必然追究。所以,他为苏斐然处理尸体,后以寻人的方式提醒她留意。
一切都努力做得?不着?痕迹,好像他们的相逢是天意。但当苏斐然心有怀疑地追忆,有些蛛丝马迹无法抹去。
卫临棹回答得?如此坦然,令苏斐然微讶。这一切竟是谷先生亲自操作,同样在她意料之外。她沉吟片刻,又问:“你只遇到我一人?”
“你若要问另一位姐妹,她在圣门。”卫临棹答。
不仅叮嘱她们二人不要相见,在安排去处时,更是分别交由两个宗门,可见谷先生的确不想她们相遇,询问卫临棹原因,他也?不知。苏斐然便换个问题:“合欢宗为何让你做我师父?”
卫临棹轻笑?:“或许,因为我惜花吧。”
苏斐然:……手痒,想拔剑。
卫临棹微怔:“怎么?”
苏斐然诧异低头,发现自己不仅想,而且做。剑已出鞘三分,寒光吞吐,直冲卫临棹。
麻利还剑入鞘,她微笑?:“没怎么。”
只是最近和?韩述切磋太多,一言不合就想拔剑,面对卫临棹时,积蓄已久的戾气便有些控制不住。
可惜目前打不过。
这念头浮现出来,苏斐然便认真计较起来,想着有朝一日若能胜过他,该如何一解心头郁气。
正想着,通讯石忽然亮起。
苏斐然接起,对方的声音乍然入耳,破碎吃力:“你过来……”
这是姜花花的通讯石,但此时传讯的是另一个声音,属于姜十?七姑。
苏斐然沉着?道:“何事?”
姜十?七姑声音断续:“你来接花花……我等你……”
通讯挂断。
对方立场不明,又言语混乱,苏斐然不敢贸然前往,又着?实在意姜家发生的事情,便去找姜昭节商量。姜昭节对姜十?七姑颇有了解,闻言色变,又从苏斐然处听说姜花花此行目的,便断定母女二人出事,或许正和?苏斐然交代的任务有关。
从语气判断,姜十?七姑显然伤势不轻,处境不妙。两人不敢耽搁,飞快向通讯石定位处赶去。下山时,路遇四师姐,她讶然问:“你们去哪儿?”
“下山。”匆匆应付,他们一路冲出合欢宗,向姜十?七姑赶去。
定位处较远,幸而姜昭节认路,带苏斐然以最短路线前往,又在附近搜寻一番,终于找到她的位置。
如姜昭节所言,情况不容乐观。
地面上倒着?一只灵兽,已经奄奄一息,旁边,姜十?七姑背靠大树,流出的血染红了周围一圈土地。
她手中握着通讯石,努力睁开眼睛,见到二人时强打精神,招招手:“过来。”
姜昭节当先上前。
姜十?七姑重?重?叹息,说:“我快死啦。”
作者有话要说:“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关于老子是贵身还是忘身,贵的又是什么身,学者有很多理解,我取符合行文的一种,即取贵身观,认为一切忧患宠辱都来自身,因此要重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