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台实时汇报着火箭运行轨迹,“希声一号正以二万五千七百八十一千米每小时的时速划破对流层,脱离地心引力,冲出大气层的束缚,火箭逐级脱落,飞行器在九分钟后将会第一次目睹太空的真容,并从此在广袤无垠的太空中进行无规则的加速运动,直至燃料耗尽,结束它的使命,器械残骸漂浮在太空中,在某年某月某日或许会被宇宙中的另一生命体捕捉探测。”
播报声情绪饱满,富有感染力,在场的航天工作人员无一不深深动容,为之感动。
耗时一年零七个月制造的希声一号脱离了地球母亲的怀抱,独自开启了此生最后的太空征途。
位于安全距离外观看的人群为之呐喊尖叫,热闹又激动人心。
南屿的好多记者连夜就开始蹲点了,此刻正架着相机,在进行报道。
奉清身穿工装制服,站在一众航天工作人员之中,长发绑成马尾,清爽干练。
有记者找她采访,问她,她对于这艘火箭的印象。
奉清回忆了一下,认真回:“它左弦机翼第二处的螺丝钉是我拧的。”
手遮了镜头,她转身便朝人群外走去。
如此浪漫的位置。
对应人体,左胸腔第二根肋骨下,热烈跳动的,是我爱你的心脏。
一片落叶辗转掉落在手心位置。
手指屈握,指尖冰凉,奉清细细地看着树叶的纹路。
“奉清。”温和而善意的一声。是钟隐师在叫她。
奉清抬起头,想寻找他的身影,却蓦然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沉静深邃,黑如岩石,很浅很浅的内双,眼皮很薄,不笑的时候冷到了骨子里。
心里一酸,脚趾抵着地,脖颈绷得笔直,仍是骄傲且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得有十天没见了吧,他站在一辆黑色大G旁,仍是一身黑,黑色衬衫,黑色长裤,袖口是银色价值不菲的袖扣,手腕上扣了一只同色的腕表,能窥见丝丝青灰色的血管,矜贵冷淡。
笼罩在日出里,像一幅画。
有很多女生在他身旁交头接耳,有的甚至拿起手机悄悄拍照。
可他始终没投去一丝目光,只是直视她,漂亮的眼睛如黑夜里满天的星光,深刻令人捉摸不透。
指甲无意识陷入肉里,奉清穿着灰色的工装服,倔强美丽。
钟隐站在远处,安静地看了奉清一会,低头笑笑,掩饰眼底的情绪,随后移开了目光。
“回家。”低哑一声,池律对她说。
打开车门,他弯腰坐了进去,为她留了副驾驶座的门。
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咬了唇角,指尖一松,手心留下一圈红红的掐痕。
皮靴踩着沙地,奉清往前走,径直走到了大G旁。
她弯腰,伸手敲了敲散开的车窗,看着池律的侧脸,问他:“怎么找到我的?”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骨骼清晰修长,手间腕表反射着点点日光。
撩了撩眼皮,池律侧身,看着她,神情紧张又苏展开来,散淡地笑了笑:“掘地三尺。”
眼皮跳了跳,细指捏紧手腕,算了算时间,她确实也该回去了。
敲车门的手停止,奉清一声不吭地坐进了副驾驶座。
车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他熟稔地点火发车,加速,一气呵成。
平直的公路上扬起一地灰尘,沿着日出一直蔓延到无限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