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娘出嫁那天,十?里红妆满目烟罗,就连树上都系着着喜庆的红绸,京城的百姓围在街边,在锣鼓喧天中看着迎亲队伍接走了新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场婚礼。
何全溪带着迎亲队伍穿过几条街回?府,街边偏僻的角落里,有人抬起头。
一道目光穿过面?前?人群之间的缝隙,看见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
目光呆滞,眼白都快翻出来了。
“好大?的排场。”
“尚书府的小姐出嫁,新郎官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
“你看见那嫁妆没?我都数不清多?少抬……”
“新郎官长得真俊俏,就是?笑的有点傻。”
“……”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全都传入角落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耳边。
男人衣衫褴褛,衣裳和鞋子全都破破烂烂,头发披散着活像个乞丐,他脸上一道道灰痕衬得整个人更加邋遢。
男人是?邬为,听到周围的声音后凌乱头发下的耳朵动了动,他的目光有一瞬间似乎变得清明了,渐渐聚焦在街道上的迎亲队伍。
“尚书府的小姐出嫁……”
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刚刚听到的话,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先是?自己穿着喜服骑着马去?迎亲,接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再然后是?夜色下宅院里张灯结彩,他进了新房掀开盖头,艳丽的少女着一身凤冠霞帔红艳动人。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打断了邬为的回?忆,抬头望去?是?迎亲队伍两旁的侍卫捧着一筐铜钱往人群中撒。
人们蜂拥而上,后方?的人拼命往前?挤,就连缩在墙角的邬为都被人踩了好几脚。
他愣了愣,眼睛倏然瞪大?,视线触及队伍前?方?那匹马上眉开眼笑的少年时?,仿佛意识到那些回?忆已成泡影。
邬为的脸色变得苍白,呼吸一点一点急促起来。
一切都变了。
脑子里一幕幕闪过,一会儿是?他迎娶娇妻位极人臣,一会儿又是?被政敌弹劾打入天牢等死,忽然间那些记忆中又掺入了他被判舞弊革除功名的画面?,一幕幕交织在一起,穿插循环,在邬为的脑子里来回?倒腾,他的脑子疼痛欲裂。
邬为好像分不清哪些是?现实,目光溃散开,里面?的唯一一丝清明也?被疯狂取代?。
“啊——疼,好疼……”
他抱着脑袋,疼的在地上打滚,灰尘沾满了全身。
旁边的人一见他发疯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唯恐被疯子弄伤。
“这人又发疯了?”
“别搭理?他,那可不是?什么好人。前?面?科举的状元郎听说过没?”
“科举作弊被革除功名的那个?”这人显然也?是?个读书人,看向?那个在地上打滚的人露出嫌弃的眼神。
“就是?他,成天疯疯癫癫的。”有人撇撇嘴,说:“听说发疯的时?候还把他娘给打跑了,作孽呦,没尽一点孝心还对老娘动手,活该他疯了。”
众人摇摇头感叹,不约而同地发出不屑的议论,纷纷远离了邬为,生怕他发疯动手打人。
邬为感受到那些刺眼的目光,忍着脑子里的疼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跑远了。
他的确是?疯了,一天中能有一两个瞬息是?清醒的就不错了,更多?的时?间则是?沉浸在前?世今生落差带来的影响中,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现实。
邬为脚下发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总觉得踩不到实物,跌跌撞撞跑出人群。
他抱着脑袋,身子蜷缩地像只虾米,走到河边的时?候陡然一脚踩了空,他的脑子空了一下,身子失去?支撑摔了下去?,激起了一阵水声。
“救、命——”
邬为不会游泳,双手扑腾着在水面?上挣扎。可惜这里向?来人少,邬为掉落的地方?又偏僻,根本没人发现有人落水。
邬为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这时?头上的疼痛又再度袭来,他条件反射地捂住脑袋,面?目狰狞地痛呼。
失去?了手臂的力量,邬为整个人慢慢往下沉,水面?上冒出咕噜噜的气泡。过了很久,河面?上归于平静。
此时?刚刚背着沅娘上花轿,站在陆府门口?目送迎亲队伍远去?的陆季迟听见了久违的声音。
“系统提示,任务已完成。”
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陆季迟顿了一下,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神色。
等到回?去?自己的院子,陆季迟等来了邬为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