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季迟点点头:“是没到时候,不过我已经凑齐了钱,提前个一日两日也不要紧吧。”
刘老夫人闻言诧异,抬眼望向陆季迟:“你说什么?凑齐了?”
“是凑齐了,今天路过贵府,刚好把这笔钱还给老夫人,我那妹妹脑子?糊涂,以后这事儿就当一笔勾销了。”
陆季迟从口袋里拿出钱袋,摸出十个银元递给佣人,佣人接过去,迟疑地望着刘老夫人。
是十块银元,没错。
得到佣人肯定的回复,刘老夫人默不作声,心里实在忍不住讶异。十天,短短十天,他是去哪儿筹来的钱?
“我很惊讶,”刘老夫人说:“说实话,当初我提这个要求确实也有要为难你的意思,我并不觉得你能在十天之内做到。”
“我知道。”
“你知道,却还是接下了,”刘老夫人:“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
陆季迟没打算跟这位老太太进一步讨论,随后就要告辞。
“老夫人,既然这笔钱我已经如数还回来了,没别的事了。我这就告辞,不打扰老夫人的兴致了。”
陆季迟拱拱手转身就离开刘家。
刘老夫人望着陆季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叹了口气。
“老夫人……”佣人迟疑着望着刘老夫人,有些担心。毕竟她知道老夫人是真心喜欢那个像小小姐的孩子的。
“罢了,想来也是我跟这孩子没有缘分。”
刘老夫人的声音里不无遗憾,说罢躺回躺椅里,重新闭上眼睛。
空气中柔美婉转的唱腔萦绕,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上空盘旋。
……
了结了一桩大事,陆季迟心下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回到家。
看看日头不小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陆季迟在厨房准备做饭。
陆鹏蹦蹦跳跳,一边捡石子儿一边摘几根狗尾巴草,刚到家就闻到厨房里传出来的饭菜的香味。
“爹,你回来了。”
陆鹏扔了手里攥了一路的石子儿跑到厨房门口,探着头嗅香气。
“去哪儿了?怎么弄的这么脏?”
陆季迟一回头,被便宜儿子满身灰尘惊了一下,灶台下面的火势正好,陆季迟塞了几根柴火,暂时不管它就走到外面。
“把?衣服脱了换一件,这是在哪儿弄成这样的……”陆季迟上下打量陆鹏的衣服,灰尘泥土水渍混杂,还有一股海腥味儿。
“你去江边了?”
陆鹏眼神漂移:“没有。”
“……我去换衣服。”
陆季迟:……
伪装的这么明显,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陆季迟摇摇头,进厨房继续炒菜。陆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再出来,饭菜已经上桌了。
“好吃,爹你做的饭比以前好吃。”
陆鹏捧着碗吃的津津有味,脑袋差点埋进去。
陆季迟幽幽说道:“这么饿,看上去今天很累啊……”
“还好吧,就是来回跑太累了……唔……”
糟糕,说漏嘴了。
陆鹏低下头,把?脸埋进饭菜里,不去看他爹探究的眼神。
陆季迟:“说说吧,干什么去了?”
“爹,你别问了,我答应瑞祥不能说。”
“还有瑞祥的事呢?那行,我去问他也是一样的。”陆季迟恍然。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嘛。”陆鹏无奈,彻底服软。
“我们去江边给捞鱼的人跑腿赚钱了,瑞祥前天就去了,我今天就跟他一块去的。”
“去赚钱?”陆季迟想了想,那个孩子应该是记挂着欠刘家的十个银元,生怕再有人来把他妹妹抢走,所以才跑去赚钱。
“你们一天下来赚了多少钱?”
“我有三个铜板,瑞祥做的活比我多,拿的也多,他有五个铜板。不过我的借给他了……”陆鹏悄咪咪看了陆季迟一眼:“爹,不是我不告诉你,你看你每天躲在屋子?里也不去赚钱,时间一到怎么办呀?”
陆鹏一副大人的口气拍着陆季迟的肩膀。
陆季迟:“刘家的钱已经还给他们了。”
“啊?什么时候?爹你好厉害,你在哪儿赚的钱呀?”
“我关在房间里赚的。”
陆季迟一拍陆鹏,催促他坐好:“明天不许去了,叫瑞祥带上小花一块过来,现在赶紧吃饭。”
“爹,我那铜板……”
“你自个儿留着吧。”
“嘿嘿,谢谢爹。”
陆鹏嘿嘿笑着,坐回去吃饭。
第二天吃过饭,陆季迟在自家门口的土地上来回转,看了几圈后去杂物房找了个锄头出来。
他昨天就发现了,家门口地里长着不少野菜野葱,原身不怎么打理,地里长满了野草,野菜混杂在野草里,都被笼盖了。
这些野菜是不值几个钱,收拾好了平时炒菜也不用专门买,还是能省则省吧。
再说,都是能吃的东西,烂在地里也可惜了。
陆季迟经历过上一个世界的混乱时代,见过太多吃不饱饭的人,对粮食变得格外珍惜。
瑞祥兄妹俩被陆鹏叫过来,一到舅舅家就看到他们舅舅在门口挥着锄头,不时蹲下去把杂草捡出来扔掉。
“舅舅。”
“来了?”陆季迟暂时放下锄头,洗洗手:“来了就进来。”
进到里屋,瑞祥急忙问道:“舅舅,大鹏说你把?刘家的钱还清了是真的吗?”
陆季迟就简略告诉他自己已经和刘老夫人说清楚,日后咱们不欠他们的了。
瑞祥狠狠地松了口气,对陆季迟感激涕零:“舅舅,要不是你小花就要被带走了。”
指望亲娘根本没用,她一开始还会担心刘家来要回钱财,自从知道舅舅揽下了这件事,索性撒手不管了。
她能撒手,瑞祥却不能。十个银元不是小数目,舅舅替他们家出了这笔钱他和大鹏还哪有积蓄生活。
这段时间瑞祥走遍村子?附近,终于在江边找到替那些出海打鱼的人跑腿看东西的活儿,别的事他也干不了,赚钱多的活计没人要一个半大孩子?。
瑞祥从口袋里探出十来个铜板,这些都是他近几天赚来的。“舅舅,这个给你。”
“这是做什么?”
陆季迟:“我是你舅舅,你还跟我这么计较?”
“我不是拿舅舅当外人,只是……”瑞祥神情艰涩,“欠刘家的钱是娘拿了,舅舅替娘出了这笔钱家里的开支又怎么办?”
陆季迟摸摸瑞祥的脑袋,这孩子想的很多,但不得不说想在点子上,性子还是比同龄人成熟的。
“这你不必担心,舅舅找到赚钱的活儿了,以后别去江边了,太危险。”
看陆季迟神色轻松,不像特地安慰他的样子,瑞祥信了舅舅的话,没问是什么活,只默默把?这些铜板收起来,心里想着等他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报答舅舅。
陆季迟招手让三个孩子?过来,让他们并排坐在长桌前面。
桌上铺了一沓纸和几支铅笔,那铅笔是陆季迟在画店老板那儿买东西时看到的,老板叫他买了不少东西就没收钱,送了几根。
现在刚好可以给这些孩子用。
陆鹏拿着铅笔摆弄:“爹,叫我们坐在这儿干嘛呀?”
“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该送去上学了,可是咱们家穷啊,哪里有钱上学,你爹小时候还念过几本书,教你们认几个字,上学读书的事就等以后有钱了再说吧。”
这些天陆鹏天天在外面跑,瑞祥都跑去江边码头赚钱了,陆季迟早就想着这个年纪的孩子该读点书的事儿了,不过镇子?上只有一个旧的私塾,学费特别贵,那是给有钱人家读书的,陆季迟现在的积蓄压根付不起几个月的学费。
不过陆季迟也没打算让陆鹏他们在镇子?上读书,他记得原剧情中还有不到一年这里就会爆发洪水,届时附近几个镇子?村庄都要遭殃。
但这么大的孩子成天在外面乱跑也不是个事儿,陆季迟就想了个法子?把?他们放屋里认几个字,到时候离开这里去沪市,不管以后能不能上学,提前给孩子打基础。
“你教?”陆鹏一脸不可思议:“爹,你行吗?你都多少年前读的书了?”
“别管多少年,你爹认识字就行。”
陆季迟:这孩子总拆他爹的台。
陆季迟拿了本书,随便翻出最简单的汉字,写在纸上,“都看着,这个字念……”
从最简单的一二三教起,陆季迟刻意把字写的生疏丑陋。画画还能说是有手感,原身也就读了几年书,写字什么样都是有数的。
三个小孩儿就这么被压着认字,瑞祥也就没时间再去江边码头。
一连一两个月,陆季迟依然通过描摹画像赚钱,和老板结下了不浅的友谊。
陆佩兰太过固执,陆季迟和这个妹妹的交涉并不顺利,她好像永远坚持自己的想法都是正确的。
陆季迟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就见陆鹏突然哭着跑回来告诉他,陆佩兰那里又出事了。
陆鹏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推开门:“爹,小花妹妹受伤了,头上全是血,怎么办啊?”
陆季迟一惊,连忙让陆鹏带他过去看看路上他才从陆鹏口中得知事情经过。
其实陆鹏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来找瑞祥玩的时候发现小花的情况的。
姑姑家没人,陆鹏喊了几声也没听见有人应答,刚想走就听见屋里有什么东西被撞翻的声音。
陆鹏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了,结果就发现小花从床上摔下来了,头上脸上都是血。
陆鹏吓坏了,六神无主地跑回来找陆季迟。
陆季迟一路狂奔到陆家,在里屋找到已经昏过去的小花,果然和陆鹏说的一样,脑门上血淋淋的,像是被什么砸中的一样。
他来不及思?考,背起小花去镇上找大夫。
“伤口挺大,血流的多……孩子?还这么小,再晚点送过来恐怕血就止不住了。”
大夫给小花止血擦药绑上绷带,让她躺在床上睡下了,才跟陆季迟说。
“那孩子?现在没事了吧?会不会留疤,对脑子?有没有影响……”陆季迟急忙问道。
“你说呢?那么大的伤口能不留疤吗?还有砖头碎在伤口里……”大夫瞪眼,“你们做爹妈的长点心,看看那口子,留在脸上多影响,我只能给她止血,好了以后肯定会留疤,要去掉得去沪市的大医院才行。”
“至于孩子的脑子?,说不好,脑子?被砸那么一下损伤不小。好好养着,多给孩子吃点有营养的,尽量补回来。”
“好,知道了,谢谢大夫。”
陆季迟一听说小花的伤口里有砖头碎块,眸光微微冷冽了几分。
是有人砸伤的。
陆季迟首先想到脑子?不清醒的陆佩兰,继而摇摇头,不对,陆佩兰一向秉持母爱伟大的形象,无论成不成功,她自己觉得很伟大,给亲生女儿拍板砖砸成这样应该不大可能。
张家那三个孩子?在陆季迟脑海中闪过,他把?怀疑定在了张天宝身上。
那个男孩暴躁易怒,一直对陆佩兰母子?三人都持敌意,他的嘴又臭,吵起来还真可能干出这种事。
小花还在里面躺着,陆季迟压下心里的烦躁,叫来陆鹏:“知道瑞祥去哪儿了吗?”
陆鹏摇头。
“你去他平时会去的地方找找,叫他回咱家等着,你也在家里待着,我等你小花妹妹醒了就带她回去。”
“好,那我去找瑞祥。”
陆鹏担忧又后怕地看了看里面躺着的小花跑出去了。
陆季迟守在小花旁边,等了很久小花一直没醒,反而发了烧,老大夫用酒精给她降温,好不容易温度下来了,小花脸蛋酡红地睡着。
陆季迟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陆季迟听出是陆佩兰的声音,眉头皱了皱,大步流星走出去。
“你让我进去,我女儿在里面。”
“你别硬闯啊,里面还有病人呢……”
陆佩兰脸上带着焦急,被一个中年女人拼命拦着,不让她冲进去。
陆季迟听着她不顾里面的病人嚎叫的声音就觉得心里烦躁,“陆佩兰,别嚷嚷了。”
陆佩兰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陆季迟在这里,心里一松,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地嗫嚅:“大哥……小花在这里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她没觉得大哥有多吓人,自从小花那件事之后陆佩兰总觉得她大哥看她不顺眼,两人一对上眼神陆佩兰就忍不住躲开。
小花那事儿被村里人当八卦讲,有人觉得陆佩兰仁善,为了继子做出这么大牺牲,另外一些人就觉得她实属心肠狠,亲女儿都能卖掉,要不是孩子?还有舅舅真就被当物件卖了。
被指责的多了,陆佩兰自己心里有些虚,不是觉得理亏,她现在依然认为自己当时的做法对任何人都好。她是觉得被人指点的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一看到陆季迟就想到村里有些人的指指点点,陆佩兰渐渐开始躲着他走了。
陆季迟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找来的?”
“柱子他娘告诉我,她看到大哥背着小花往镇上去了,我就在镇上的医馆挨家挨户找……大哥,小花的伤好些了吧?”
“她是怎么伤的?”陆季迟紧紧盯着陆佩兰。
“……小花调皮,和天宝有了矛盾……两个孩子?打闹的时候不小心伤了,天宝的手也伤……”
陆佩兰看着大哥越来越黑的脸色说不下去了。
陆季迟:“打闹?是挨打吧?”
他不信什么程度的打闹能把人打成这样。
陆季迟突然想到什么:“我去的时候小花一个人躺在屋里,你人呢?你跑到哪儿去了?”
陆佩兰:“海燕发烧了,还起了红疹,她以前起红疹病的好严重,差点没命了……我就先带海燕去医馆,准备回来再接小花,这不是刚好被大哥赶上了吗,幸好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萌~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