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憋闷,又不得不去面对。
眼帘微抬看向前方,女人两弯柳叶眉皱在一起,簪着亮闪闪的金钗,粉面含春威不露,一身绯色金线裙穿在她身上虽有些俗气,但却很耐看。
那双桃花眼里沾着怒意,红艳艳的朱唇半张,喘着微弱气息,宛如落日的霞光,雪里的红梅,同那天登门提亲时判若两人,他下意识的怔愣,又很快回神,侧了侧头对呆站在房中的卫阳道:“出去”。
卫阳匆匆跑出去,连带着将门关得死死的。心道不妙,大娘子这是被气疯了,也不知道爷能不能招架得住。
等他出去后,萧九云放下手里执着的笔,斟酌片刻才开口:“昨日方才大婚,现在和离于你我名声,家人脸面都不光彩。那笔银子你容我些时日,待我凑够归还府上,定全了你的和离之意。”
沈窈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待,但他话里意思就是那笔银子已经花了,你想要银子只能得等我重新凑。果然欠债的都是大爷,她强压火气问道:“多久?”
萧九云手握成拳抵在嘴畔,坐在椅子上清咳两声,有些不自在的回她:“三年。”似又觉得不妥,补了句:“最晚三年。”
他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推敲出来的,父亲畏罪自杀已经过去一年,陛下没再降罪家眷就说明他还有机会重走仕途,他本就是光禄寺少卿,因着此事连累被搁职在家,陛下如今还是对他颇多介怀,只能暂待时机,什么时候陛下消气,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但这对沈窈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心里的底线最多三月,三月一下子变三年,使得她脸色倏然紧绷,在屋里扯了张椅子“撕拉”一声,拖到桌案前坐了上去,俨然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她怒视着对面,暗道这男人长得委实好看,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淡雅如霁的眼里似藏着星光,即便是故意赖账,说话也谦和有礼跟她有商有量,真应了市井传言—无赖不可怕,就怕无赖有文化。
心一沉,自己已经落了下风,断不能就这样任他摆布,这人满嘴狡猾藏着算计,也就脸还能看吧。
掌心拍了下桌面,难以置信的扬起眉:“三年?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想要三年之后又三年吧?侯府现在什么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要我凭什么信你?”
萧九云从来没被人这般指责过,他向来一言九鼎,凡是说出的话就没有反悔的时候。
他面子有些挂不住,也不想再忍窝囊气,不客气地回驳:“当日是将军亲自来我府上定的婚约,我去府上提亲也是你亲口要嫁的,现如今闹着和离的又是你,若要理论,我才是吃亏那方,被你们一家人耍着玩。”
想到自己比她年长几岁,欺负一个姑娘实非君子所为,心底掂量番放缓声音:“这般争吵毫无意义,不若大家各退一步,在我没还清银两之前你我暂在家人面前维持关系,我写一份欠条给你,欠条上多追加五万两,算作补偿如何?”
沈窈抿唇陷入沉思,刚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险些就信了他的鬼话,好在她这次定力比较好,没被他蒙骗住。
姐夫那十万两是必须得还回去的,她是不信这男人过三年就能拿出银子,索性将计就计逼迫道:“要是你三年后还不上怎么办?你还得再追加一句,愿以侯府房契代为抵押。”
萧九云刚摊开纸,听到她这话后冷嗤出来:“可以,若你到时反悔不肯和离,休怪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