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远了?。
震惊着震惊着,郁容不知不觉地翻完了?整本金册,心里被震得?麻木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随手又拿起了?那一叠纸张。
原来是契书,包括房产、田地、商铺等等……
翻到一半,郁容倏地顿住了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懵忡了?好一会儿,不太敢确定地看向男人:“昕之兄,你将这些拿给我看,是为何意?”
这些恐怕是其全部的身家财产了?吧?
昕之兄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聂昕之反问:“可欢喜?”
郁容表情?木然,没有回答……因为脑子空白,不知该作怎样的反应。
聂昕之伸手在愣神之人的发上轻抚了?抚,神色淡淡,却好似温柔,仿佛带着笑意:“此先是我失礼了?,”微顿了?顿,话?锋一转,“若是欢喜,这些便交予你了?。”
所以,这本金册即是聘书了?啊呸!
聘书是男方给女方的,他?又不是女人。再?则,没哪个人会把?全部身家写在聘书上。
思绪跑马到没边了,郁容不由自主地想道:难怪圣人觉得?安心,这家伙意志力也太差了?吧,一遇到“美色“简直跟昏了头似的,就这么大喇喇地把全部家当送出去了?,这种人真要?当上了?皇帝,绝对会为“美色”变成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郁容囧囧地回过神,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倒了?。
美色什么的,他?真是脑抽了……估计是被这男人的壕气给震傻了。
默默地收拾好金册与契书,郁容合上木匣,看向等待他?答复的男人:“财不露白……昕之兄。”
聂昕之浑然不在意:“不过是身外之物。”
郁容:“……”
说得好轻松的样子,有本事把?这些身外之物送给……
郁容立刻掰正思想——诚恳地说,他?也不过是个俗人,这般巨额的财富摆在面前,难免有些心旌摇曳——什么东西该要?,什么东西不能要,他?脑子清明得很?。
“昕之兄的美意,郁容心领了?。”被这么多的钱震了?震,郁容莫名觉得?心情?松快了?,纠缠了?他?一整夜的愁闷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了,“我却不能接受。”
聂昕之默然。
彼此心知肚明,所谓“不能接受”的,并非指的——或者说,不单单代指——代表无数金银财宝的金册与契书。
郁容抬目,与男人的视线对上了?,轻柔地开口:“能与昕之兄相识相交,是郁容之幸,却不敢再强求更多。”
“如何不敢?”
郁容想了想,感觉不好说得?太直接,遂是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我还未成年。”
又一次狠狠地雷了自己一把?。
聂昕之却像是愣住了?,片时,嗓音微低:“你还小。”手?指在少年大夫的眼角拂略而过。
郁容本能地眨了眨眼。
“我送你回家罢。”
“……哦。”
·
流光瞬息。
细雨绵绵,郁容站在檐廊之下,望着栅栏外的桃枝——今年桃花开得?早,却是经不住风吹雨打,满树红才刚绽放便已然凋谢,零落成泥。
树桠枝头唯余三两残粉。
莫名其妙就忆起了,长在荷蛰小院里的几株桃树,想是花已开过早便谢了。
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那间小院的主人。
从立春至惊蛰,再?过数日,便是雨水了?……自那日一别,距今已有一月有余。
聂昕之送他?回了?青帘,其后便再?没出现过了?。
郁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明明不愿给那男人想要的,却在久别之后,忍不住又有些挂念对方。便认真地反省,他?觉得?自己好像快弯了?——好吧,应该是打一开始便不那么直——故而,对昕之兄的想法,没有多少排斥或恶心。
可真让他接受吧,总有些犹豫:会顾虑两人的身份之别,和单纯做朋友时不一样,一些现实问题无法忽略;或者脑洞大开,想到两人在一起后,世俗如何不能忍,被迫分开……咳。
说到底,谈不上喜欢,这般心思浮动,大概是……
春天来了。
郁容扶额,暗道?自己真是太闲了——他?还未成年呢,居然就考虑到后半辈子的事情?了?。
“先生,”明哥儿的嗓音适时响起,“地里的药材生芽了。”
郁容敛回神,有些惊喜:“我去看看。”
当即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去谷仓拿了斗笠与蓑衣,赶往后院。
仿佛一夜之间,播种着白术与桔梗的两块地,嫩芽一个个破土而出。
出芽率相当不错,差不多在五成左右,想必这一两天会有更多的种子生芽。
挨次地查看了?一遍芽苗的情?况,郁容不由得放松了心情?,却见雨势越来越大,不经意地蹙了?蹙眉。
转而去叫了哑叔,两人拿着铁锹、锄头,忙在地里开起了沟。
这边地势挺高的,可万一雨水不停,多少会有些积水,刚出芽的药材泡太多水,可能会烂根。
顶着风雨,努力挥舞着锄头,郁容觉得?一点儿也不称手——这是当然了,开沟原就该用锹,可惜家里只有一把?,想要多申请些农具非得?他?转为“主户”之后才可——寻思着等雨停了?,立即去找李家兄弟帮忙,春播时节即将到来,地里的事越来越多了?,靠他?这个半吊子,跟哑叔二人,根本忙不过来。
说到这,他?再?度考虑起租田一事,计划是先租再?买,没好意思再?麻烦老里长了,反正总有一些庄户,因着种种缘故要?卖地。
当然,郁容不是现在才想起这事的,早在去年年底便与一户人家谈好了,由于是口头约定,哪料过了?个春节,对方便反悔了?。他?只好继续再?相别人家的田了,不过时间匆促,大多数人家早在去岁秋冬,播种了?冬麦或者油菜等作物,一时找不到闲置的田地……便拖到现在,再?不落定,怕要?错过春耕了?。
一边琢磨,郁容一边干着活,累到腰酸背痛时,总算与哑叔紧赶慢赶地开了?好几道?沟,保证不会淹了药材芽苗。
雨便停了?。
郁容:“……”
算了?,也不是白费功夫,这个时节雨水最多,今天开的沟总能派上用场。
少年大夫扛着锄头,路过茅厕,忽而止步,俯下腰,紧盯着地上。
零零星星的,有十?几颗芽苗,芽苗太小了?,子叶根本没长开,看不出是药材的种子不小心撒落在这里发了?芽,抑或是普普通通的野草……看芽瓣儿,很?可能就是草药。
便也不管了。
其后,郁容为租田一事奔走了好几天,却是每每失望,人家愿意转手的田地他看不中,挑挑拣拣的,赶不及水稻播种了?。
“喂——”
漫步走在田埂上,郁容想着事,目光无意识地游移在道旁浅青之间。
“喂!!”
郁容怔了?怔,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道?嗓音。
“前面的,站着!”
顿时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便循声看去。
少年郎仍穿着元日那一身褪色的红衣,皱着眉,吹胡子瞪眼的:“你耳朵聋啦?”
郁容没在意对方的出言不逊:“是你……是润油膏又用完了?吗?”
想到之前做的润油膏分量不少……不得?不想歪。
阿若三两个跨步,走上前,神态坦然:“还有半罐子,你不忙的话?这几天就再?做一些吧。”
郁容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想到了多日不见的男人……立时囧了:他?绝对没有意.淫什么有颜色的事!
“……你在想什么呢?”
“没。”郁容连忙清空大脑,“你这是……”目光落在对方挎在胳膊上的篮子,“挖野菜去了??”
“打点给鸭鹅吃的草,”阿若随口答着,语气一转,“你是不是想买田?”
郁容没有否认。
阿若像是松了口气,脸上带出一点笑:“海哥家有几亩地想转手?,”他?抬手指向大小横沟之间那片地,“就那个,刚好离你家挺近的,回头你请人打条木船,船横过去,几步就到了,方便得?很?。”
郁容有些意外:“请问海哥……”
“海哥是你叫的吗!”少年郎像个护食的猫儿一样炸了毛。
郁容哑然,俄顷,诚恳地说了?声:“抱歉。”
阿若鼓了?鼓腮帮,语气忽又弱了?一些:“洪大海,就是小年夜找你的那个人。”直接说到正事,“那块地离我们村子太远了?,早就想转手?了?,价钱一直谈不拢。”
郁容眺望着那片田,旋即想起来了,去年和那帮小孩挖荸荠时,曾经过那边,当时确实想过要?是能买下那一块田就好了……听说不是本村庄户的田地,才打消了?主意。
如今,阿若主动找上门,倒是解了?他?燃眉之急……购置外村的田地,手?续麻烦了些,不过现在跟户长的关系打点得不错,倒不担心出问题。
“我暂时买不了?……”
阿若打断了他?的说明:“你的情?况我都打探清楚了?,没事,你先租个一年,到年底再?过户。”
倒是正合心意,郁容暗想,唯一顾虑的是,那片田的主人不是眼前这个少年郎,怕是……遂想起这人与那位“海哥”的关系,又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阿若表示:“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带海哥过来。”
“便麻烦你了?。”
“酸死了?。”阿若横了?他?一眼,“走了。”便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郁容失笑,目送着少年郎的背影渐行渐远。这人看着挺粗鲁蛮横,本性还是蛮可爱的。
话?说,就知道他?叫“阿若”,也不清楚大名叫什么。
少年大夫胡乱想着事,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家走去。
突然,前面是小河疾跑的身影。
跑得?太快,先天不足的小孩儿,喘得?差点快接不上气了?:“郁、郁哥哥,不好,不好了……”
郁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日暮迟归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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