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隐秀一早就受到了月照宫送来的邀请,眼下被不动声色的,请去了另外的地?方。
“公?子,请进。”挽栀带了人进来就退了出去,徐隐秀举止得宜,不卑不亢,令江央公?主暗生赞赏。
徐隐秀依旧含笑,眼帘低垂,只听对面少女嗓音轻柔,宛若泠玉道:“殿下不必拘礼。”
江央公?主斟酌了一下措辞:“前两日闻说永宁宫起火,公?子未曾受惊吧?”
“自然没有,只是一盏灯笼罢了。”徐隐秀不说心中也有怀疑,那个时间?和?地?点也太巧合了,从来都没有出过事,偏偏就在芙蓉宴之前。
他当然不高兴,自己成了别人的筏子,但是,奈何和?此处相比,繁国为弱势之国,他又远离故土。
在宫里赫枢没有特别限制他的行动,他在这里知道什?么都没用,走不出禁苑就被处死了。
徐隐秀作为太子都能够被送来做质子,当然,的确是有她?父皇要?求的缘故,但繁国的国主当初答应的可太爽快。
可见徐隐秀在繁国亦是艰难了。
繁国国君的膝下,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能够迎娶皇帝赫枢的女儿,与他日后归返繁国大有裨益。
是以?,他对江央公?主就很是客气了。
江央公?主雪白的面上?毫无异色,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捧荷,去沏杯天山绿芽来。”
挽栀:“是。”看来,公?主是对这位繁国的太子隐,有些满意的。
挽栀依言去沏了新茶,来给徐隐秀斟上?,
“多?谢公?主,”他的脸上?泛起清淡的微笑,待宫女端上?茶盏来,低头轻呷一口天山绿芽,对江央公?主道:“公?主与传说中并不太一样呢,芙蓉宴令人惊鸿一瞥,心神难忘。”
“公?子谬赞了。”江央公?主略微颔首,并没有因?此而展颜昏头。
毕竟,盛情赞美有时候代表的,可是坚定果断的拒绝。
他想起之前宫里中的流言,这比他设想的要?好?上?许多?,起码没有那么骄横刁蛮的难应付。
徐隐秀现在对这位江央公?主,不说是喜欢,但还是有兴趣的。
公?主厌恶驸马的事情,不是没有,甚至是夫妻两互相生厌、反目成仇的。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
他又不是为了夫妻情深,延续子嗣也不需要?公?主,他须得先博得公?主的欢心,他也清楚,自己绝对不是这位待嫁公?主最好?的选择。
无论?是这里还是繁国,都是低头娶妻,抬头嫁人。
公?主的优势就在于?,自己的家国里,除了她?的父皇母后,没有人家高她?一头了。
尤其这里的风气,对他们?的公?主格外纵容,太子的身份反而在这件事上?,成为了不可能被选择的劣势。
“素闻公?子隐深居简出,但是宫里的消息,却很清楚呢。”江央公?主这么说,却没有任何警告的意思。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
徐隐秀在宫里所看到的一切,自然是皇帝不介意让他看到的,宫里那么多?的人,同时也是
徐隐秀谦逊又收敛道:“公?主说笑了,在下也只是偶有所闻而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江央公?主没有半点待字闺中的架势,反倒清朗直白道:“若是本宫知晓不错,公?子与我的两位弟弟,都有所来往吧。”
“江央公?主还是慎言的好?。”徐隐秀霍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
他的目光此时才真正的触及女子面容。
他无法不承认,江央公?主的容色足够惊艳,清贵温雅。
对方见他神色变幻,莞尔一笑,道:“公?子怕什?么,这对公?子你来说,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慌的要?是我的弟弟们?才对。”
随即徐隐秀细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诧,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克制地?抿了抿唇,脸上?现出几分隐忧之色。
“原来公?主都清楚了,在下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清楚他和?他们?的二皇子有所往来,但是,又没有将此事告知他们?的皇帝,而是私下与他会见,必定是有所顾忌或者意图了。
这位江央公?主,可没他以?为的那么天真无知了,需得小心应对了。
当日他也在太液池,这位江央公?主的态度暧昧不明,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今日看来,这位公?主的心里,似乎另有意中人。
因?为所爱另有他人,是以?才会来与他有了今日会晤,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而且,他们?的皇帝陛下,似乎知道一些。
这一点,却是徐隐秀想的太多?了,赫枢纯粹就是作为父皇的挑剔而已。
江央的目的也很简单,既然二皇子他们?想要?徐隐秀作为盟友,那对于?这位公?子隐来说,是哪位皇子应该目前并不重?要?。
二皇子可以?,作为五皇子的宜章自然也可以?。
这就要?看徐隐秀的权衡了。
这时的陆危才从主殿出来,叫住了一个近身服侍的宫人,问道:“如何不见公?主?”
这个时间?,公?主应该都是在月照宫的。
“公?主去见那位繁国太子了。”宫人说。
“在哪?”陆危闻言敛起眉头,一改在江央公?主面前的唯唯诺诺。
宫人被陆危凛然的神情吓到了,连忙说了地?方,看着陆危的背影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陆危寻过去时,正见江央公?主和?那位繁国太子谈笑风生,不知听对方说了什?么,公?主忽而抬扇掩面,笑靥如花。
陆危六神无主地?喃喃道:“公?主……”
他也许是看错了的。
陆危始终无法欺骗自己,眼前的这一切,任凭他再如何自欺欺人的眨眼,也无法平白消失。
在江央公?主与对方作别出来时,陆危几乎是落荒而逃。
“公?主莫不是要?与那繁国太子成亲的。”
“谁说的准呢,不过,咱们?这位公?主性情冷淡,倒也难说……”
捧荷瞥见陆危的身影,游魂一样回来,慌忙将嬉笑的宫人喝止住。
“殿下也是尔等胆敢非议的,我看你们?胆子不小,不如,看看是你们?的舌头长,还是我手里的剪子快。”
宫人们?抬头一看,捧荷严厉的神情,即刻讪讪住了口,做了个鸟兽云散。
捧荷叹了口气,她?可真是操心啊。
奈何公?主必定又听不进去劝。
陆危自然也听见了那些宫人的碎语,眼中的江央公?主,温柔又坚韧,弱不胜衣却又高不可攀,没有谁会不喜欢。
也同样,没有谁配在她?眼中与心中,停留片刻。
他没由来的躁郁了起来,还有他不敢直面的恐惧。
芙蓉宴他虽然紧张,但彼时并没有准确的人选,加上?公?主的态度,也偏向于?消极,陆危也就不曾让自己去想。
这一次,不同了。
雨声哗啦啦的,就像当晚在榭亭,他同公?主。
是了,没错。
他,同公?主……陆危的脑子有些混沌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水面上?,廊下一盏盏的宫灯,逐渐湮灭在背后。
他抬手轻轻推开了紧闭的殿门,耳朵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又仿佛只是嘈杂的雨声,没有任何的宫人守候。
仿佛整座月照宫,只有他,不,也许不是,他的耳朵动了动。
依稀听见了,时远时近的喘息和?娇嗔声,混在一起。
这里是,公?主殿下的寝宫。
陆危听着若有若无的声音,嘴角向下压着抿得死紧,额上?绷起了青筋,眼底渐渐染上?了怒火的颜色。
殿门无风自开,他想也没想,就抬脚大步迈了进去。
他倒要?看看,谁敢亵渎殿下,谁也不准,谁也不准……
他穿过层层垂帘,殿外的狂风怒号,也无法吹散他心头的怒火。
陆危已经不能意识到,他的理智早已随风而去,到了九霄云外。
里面传来了女子的低声呢喃,说不尽的缱绻悱恻,陆危原是听不清,女子在呓语低喃什?么的,可他却还是莫名就心生怒意。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知道里面是谁的,他能体会到那种心情。
少女朱唇微启,笑意懒散,露出细密洁白的皓齿,姣好?美妙的身姿半遮半掩,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荼白色外袍。
衣衫半退,露出半截肩背来,以?柔软妩媚的姿态,依偎在男子白皙的胸膛上?。
透过诡异交叠的如雪光影,人影在床幔里耳鬓厮磨,侧首微仰,朱唇皓齿,贴的十分相近,两条纤细雪白的手臂,柔弱无依的攀附在他的肩上?。
他们?各自垂首,目光并不相交,只是皆略微闭目含笑,沉浸在无尽的愉悦里,是如此的刺目,又是如此的恩爱非常。
女子时不时的檀口发出软软的嗔笑声,情不自禁的仰起螓首,露出秀长白皙的脖颈,乌发垂散。
回首一瞥,媚眼如丝,又埋头在男子的怀中,而男子一直也微微垂着头,就这样慵懒的衣袍半开的倚在塌上?。
陆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依附的男人,还是站在屏风侧的旁观者。
他不自觉的想要?张口,叫出她?的名字,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她?是谁,他抬起手掐着自己的嗓子,让他说出来,他想要?知道。
女子薄而圆润的肩头,雪白的肌肤犹如画中仙,乌发垂散,金钗横坠,玉体娇软,他仿佛听不见,但仿佛又知道。
她?的檀口中不时发出轻微的笑声,缠缠绵绵,软语娇娆,轻轻的咬了一下对方的侧颈,轻佻的亲近令人心神颤栗。
“我知道,你在想我,念我,拥我,甚至……你还想要?得到我。”
柔缓的语调里,带着欢愉妩媚的嗓音,他颤抖着唇,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将缭乱的垂帘已经掀开,即将走进去,看清楚,看清楚是谁啊!
“我想你,我要?你,我会得到你。”
胡说,胡说,通通都是胡说!
陆危在内心大声的反驳,可他张大了嘴,青筋暴起,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卑臣想要?得到殿下啊!”
他看到男人半褪的青灰色的官服,越看越熟悉,再看见女子貌若梨花的侧颜,铜镜里男子扬起了头,赫然就是他与江央公?主。
“公?主!”
一道惊雷闪电照亮了殿宇,陆危豁然惊醒,窗外还下着长夜春雨,拍打在窗户上?。
那一句“卑臣想要?得到殿下”萦绕在耳畔。
他的心还在砰砰的跳,火热的心,瞬间?一瓢冰冷冷的水浇下来,好?生讽刺呵。
他竟然……做了一场春梦。
而这个人,是他多?年来不敢亵渎的江央公?主。
那个亲吻,带着绝妙的芳香的唇瓣,他不得不横生绮念,他轻轻抚上?自己被亲过的地?方,那可真的,不是梦了。
不,你得不到她?,你与她?是云泥之别,你永远只能在泥泞里仰望着她?。
你不能靠近她?,否则,你将会玷污了她?。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他着魔了,当一个卑贱的人,逾越边界的喜欢了他的主人,这就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