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危很快就见到了捧荷,她却也没有跟在公主身边:“公主呢?”
“陆公公问这个?干什?么?”捧荷亭亭玉立,手指在身前交叠,俨然不打算告诉他的。
陆危抬眼寻顾:“是五殿下在找公主。”
“公主去见别人了”捧荷见陆危拔腿要走,突然指了指他衣襟上的花枝:“陆公公,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危骤然回首,眸中聚满了冷光,低声?克制地?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这里?人来人往,捧荷当然不肯明说,只面上浮起了淡薄的笑道:“我说我知道,可是,就是您这是知道,还?是不知呢。”
她故意说得颠来倒去,陆危若是知道公主的意思,自?然也了解她说的是什?么。
“我明白了。”陆危默了默,若有所悟地?抬起手,就要将衣襟上别着的花枝取下来。
却被捧荷悠悠出声?拦住:“陆公公还?是慢着罢,一时见了公主,该怎么交代?答复,您想好?了吗?”
陆危余光瞥了她一眼,“你已经太僭越了。”
捧荷并不怕他,反而?振振有词地?道:“这不是您曾经说过?的吗,我们侍奉公主的,只要让公主高兴就可以了。”
陆危不意被她反将一军,便越发想知道,公主究竟和?她们说了什?么,怎么说的。
内侍官转身将公主请入了侧殿后,又亲自?奉上了一杯茶,才敛眸轻声?问道:“公主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确有其事了,是你做的?”江央公主面不改色,口中则不答反问道。
内侍官扯开脸上的皮笑了笑,故作颤钦钦的口吻,开脱道:“公主这可冤枉奴婢了,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这么做啊,更何况,哪里?有渠道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呢。”
“本宫不过?随口一说,公公勿怪。”江央公主足踏着轻软的绣履,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前,扇子缘轻轻抵着下颌。
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心里?也就信了五六分,她也不过?是信口一问。
若内侍官真?是这样的人,父皇恐怕头一个?,就不会将他留在身边了。
内侍官谦卑地?束手笑道:“奴婢哪敢怪罪公主呢,何况,奴婢知道,公主也是关心陛下,孝心可嘉才是。”
“父皇是因何开始服用五石散的?”江央公主追问道。
内侍官道:“想必公主也清楚,陛下早年?策马落了旧伤,遇寒天冷雨,关节总会酸软无力。”
竟然和?她之?前想的差不多,江央记得,自?己也是这么应付乔婕妤的。
“本宫知道了。”也是因此,江央公主才会在学习马术时分外努力,以图能够让父皇为之?骄傲,略微弥补他的遗憾一二。
“本宫想知道这五石散,是谁第一个?给父皇服用的?”
内侍官没有犹豫太久,或者这个?场面,已经在他的脑海中过?了无数遍:“是皇后娘娘的母族进献。”
江央公主“噢”了一声?,心底竟然也不是特别意外:“母后进献时怎么说的,难道,竟然无一人劝谏父皇,这是害人的东西吗?”
“可不敢这么说的,到了现在,奴婢等人也只敢说是逍遥散。”内侍官慌忙摆手,又苦笑道:“奴婢等人何曾没有劝过?的,只是陛下要听得进去才行。”
“父皇哪里?会有那么不……”江央公主问完了黄内侍,也就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自?欺欺人大概是人的本性。
明知道自?己是在找死,还?要告诉自?己是在找乐子。
黄内侍顿了又顿,吐出了一句:“公主……陛下向来不喜,秦家与两位殿下,有任何瓜葛的。”
话说,秦家那么冷漠,公主对秦家没什?么感觉,也很正常,就是不知道陛下一直是怎么回事,还?一直在提防这件事。
“好?个?胆大妄为的秦家。”江央公主呵然冷笑,内侍官垂头不语,这些就不是他们所能够参与的话题了。
“嗯……多谢。”就在江央公主转身之?际,脸上溢于言表的激怒之?色,也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同时抹去。
内侍官凝视着公主春纤玉白的背影,才摇了摇头,告退转身去见自?己的主人了。
江央公主从殿室里?走出来后,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陆危与她正是面对面的,在廊下角柱前碰见,自?己垂首揖礼:“陆危见过?公主。”
“你一直在这里?。”江央看见他半点不吃惊,第一句话也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陆危拱手称是,道:“卑臣奉了五皇子的吩咐,来寻公主。”
江央没有给陆危开口的机会,而?是先抬脚步下台矶,避开了人声?繁密之?处,陆危回首不经意间,就看见被公子们纠缠住的五皇子。
他顾不得想太多,忙不失迭地?跟上了公主,用挡住了她的身形,消失在了廊架拐角处。
二人并肩行至芙蓉绚烂的花圃间,芙蓉花的花枝上,挂着精巧玲珑的护花金铃,在花叶掩映间,闪耀着星星点点的金色。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地?方,若是有人来了,立马就可以知道了。
江央公主转眸四顾之?后,才重新开口:“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没有,卑臣听到公主在说话,就避开了。”陆危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脸上也很平静,眼睛里?一望即可清湛见底。
他仿佛天然的不会欺骗她。
“只是宜弟的意思?”江央公主随性漫步,陆危只好?步步跟随。
听得公主质问他唯有哑口无言,固然他有意想见公主,想要看过?她人生里?的重要场合。
但是,他终究只是意识到,原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卑臣有一事回禀殿下,是有关于昨日永宁宫起火的。”陆危原本不打算告知公主的,可是今日见公主之?举,若自?己不说反倒要误了公主的。
等陆危言简意赅地?说完了这些事,江央公主问了句:“就这些,没有了?”
“就这些,”陆危停顿一息,轻轻地?吐纳出声?:“公主知道?”
江央公主:“你知道的,本宫就不了解吗?”斑驳明媚的光芒落在她的衣裙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宜章呢?”
陆危这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五殿下年?轻气盛,若是卑臣鲁莽说出,恐怕当时就要在二皇子面前露了破绽,况且,当初的许多事情,公主也是不想告诉五皇子了吧?”
他所说的就是江央在栖凰宫所说的那些。
江央公主听他反问自?己,不由得会心一笑,是了,这一直都?是她所担忧的。
五石散的事情,宜章恐怕都?,更何况与他的手足反目成仇了。
“你说的不错,宜弟终究还?是太小了,尤其是和?是遇晏、涵定二人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哪怕今日父皇给了我们体面,他日也说不得将我们抛却的。”
“所以现在,你可以看清楚我与宜章的境地?了,四面楚歌,敌意环伺,陆危,你尚且有后路可退,如?此,你还?要跟着本宫和?宜弟吗?”
她并没有恫吓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威胁打压之?意,只是徐徐阐述自?己所处的状况,指尖抚过?一簇层层叠叠的芙蓉花瓣,声?线如?拨动的弦音。
陆危口齿坚定:“卑臣自?然要跟。”
“死也要随?”江央公主掀起的羽睫,筛过?了细密的金光,瞳孔熠熠生辉。
“是,死也要随,卑臣所说的一切,皆是肺腑之?言。”
江央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言灵,从前她一度很奇怪,明明人是会说谎的,为什?么有人还?是相?信誓言。
现在,陆危在她面前,她便了解了这种心境。
因为你是想相?信这个?人的,你愿意的,哪怕情知要赌上巨大的代?价,情之?所钟。
“你想说,本宫没有喜欢你的理由,是不是?”江央公主一语道破了陆危的心中悬念。
陆危心弦被勾了起来,喉头漫上了一阵苦涩,唇齿发干,欲言又止:“是,卑臣的确心中不解……”但他到了此刻,又不是那么希冀公主解惑了。
他想要一个?温和?的回答,但是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这时,护花金铃被人行走间微微作响,清脆悦耳,陆危的话也被突兀的打断。
“嘘。”江央公主抬了抬手指,止住了陆危的话音。
二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传来声?音的地?方,花圃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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