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离宛,眺望完景致,便将目光移回一旁的红梅上,左看右看,玩心大起,见到漂亮的梅枝便折,很快便捧了满怀,恰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婢女,拽着一纤瘦女子的头发,将其狠狠甩到地上:“大清早才涮了二十个恭桶?我看这小娘皮就是想偷懒!姐妹们,给她点教训看看!”
其中一个婢女,站在最后,身材偏瘦,眼珠溜溜的四处转着,一看就是负责把风的,大抵是瞧见此处离宴请宾客之地过近,遂道:“芳姐,咱们还是把这娘皮拖去柴房栓上门来教训,搁这儿,若叫别人瞧见,就不好了。”
领头的婢女点点头,正要提着地上女子的头发,再把她拖回去,便听一刻意扬高的醺醉之音:
“本宫已经看见咯。”
婢女们大惊,循声望去,见一怀抱红梅的绝色女子,婷婷站在假山上,盈盈冲她们笑着,只是那笑容,无端叫她们遍体生寒。
离宛故作迷糊的瞧着山下,敲了敲脑门,口中念叨着:“哎呀,怎么没路了?要本宫如何下去?苦恼苦恼。”
这番不同寻常的动静,引起贵女们的注意。
离宛嘟囔片刻,倏尔抚掌乐道:“有了!这点高度,本宫跳下去,不就是了!”
等等,这点高度?
贵女们望着足有两米的假山,心中不自觉一紧,对于练武之人,自是不高,可大皇女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她们纷纷站起来,往假山来。
丹巧看到这么多人,也急了,刚想叫离宛别跳。
就见离宛哼哧哼哧的往梅花树上一抱,两腿一蹬,霎时顺着树干一滑而下,落地后还特别骄傲的举拳向天,原地转了两圈。
一众贵女:嗐!白担心了!
丹巧:瞧这嘚瑟的浑劲儿!摔死她算了!
离宛摆完姿势后,就马不停蹄的往瘫倒在地的女子那儿赶。
虽然先前站的高,距离也稍远,可那女子身着单薄蓝衣,大冬天的赤着双足,纤细的脚踝上拴着极粗的镣铐,还有那弱柳伏地的牵魂姿态,定是女主泠奚无疑,不枉她站在高处许久,她之所以来赴这场鸿门宴,自是有女主的缘故在。
待离的近了,膀大腰圆的婢女们因受了惊吓,动也未动,倒是那个负责把风的,拽着女主的头发试图把她拖回深院,但力气不够,只拖了半米,离宛就赶到了。
拔起一脚飞踹过去,直把那婢女踹的连在地上滚了数圈,沾了满身满头的雪花才堪堪停下。
头皮上撕扯的力道褪去,泠奚晃了晃晕沉的脑袋,昨日不知是谁潜入了她睡的茅屋中,淋湿了被褥,还将茅草拔去一个大洞,一夜寒风刺骨,便是清晨发烧的结局。
顶着重若千钧的头颅,撑着软绵绵使不出力气的身体,洗衣涮恭桶,做活慢了些,又被抽了七八鞭,但……泠奚瞧着自己生了无数茧子的手,扯唇苦笑:习惯了,来这太尉府已有半年,不过是日日如此罢。
只是,今日……泠奚勉力睁着眼皮瞧去,红梅红装、眉眼张扬的丽人,宛若那盖世的巾帼,足踏祥云从天而降,是我的……英雄啊……
怔怔瞧着离宛的泠奚,表情略傻,引得离宛勾唇轻笑。
泠奚眨眨眼,羞的苍白面色染了红,鸦羽般的睫毛不安颤动着,忽觉额头一凉。
原是那女子俯身,将手背贴于其上,兀自感受了会儿,下了结论:“嗯,发烧了。”
这时,丹巧还有乌泱泱的一帮贵女们来到:“大皇女,这是?”
离宛手一挥,眉一挑:“这还不够明显?一只孤立无援的绵羊,一群磨刀霍霍的恶狼,很明显是狼要吃羊啊。”
众贵女被俏皮话逗的一乐,但眼前所见确如她说的那样,倒在地上的女子身上鞭痕交错,蓝衣淋血,而围着此人的婢女,牛高马大,凶神恶煞,的确一目了然。
“大人,冤枉啊!”先前受了离宛惊吓的婢女们,终于反应过来,面对这么多贵人,赶忙战战兢兢的跪下,极力为自己开脱:“那是刕国的亡国公主,刕王昏庸无道,料想这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成了亡国奴,却还自视甚高的很,连打扫个院子都是百般借口、千般拖沓。”
众贵女蹙眉,看向泠奚的眼神霎时鄙夷。
“哦?只是打扫个院子?”离宛似笑非笑,女主是个喜洁净的人,平日里,涮完恭桶,总要拿着麻布,往雪水里沾沾,擦擦身,再换上仅剩的另一件薄衣,是以身上没那污糟味,但女主的这点好习惯,倒给了这群刁奴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的理由。
婢女们抖如筛糠,却还是硬着嘴,咬牙坚持说辞。
“那本宫怎么听你们说叫这女子一大早涮了四十个恭桶,洗了一百件衣物,却还嫌她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