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车厢内,许颜望着车窗外黑得只能看出大致轮廓的景致,一遍遍回忆李梅最后说的话。
“罗总说,罗先生因?为外头手段龌龊的下贱女人害死罗太太,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也绝不?会去拜祭。”
她越是想,心中越是纷乱,窒闷和恼恨,却似乎陷入一片泥沼,越是想逃,越是沉下。
她一直是个坚硬的人,不?轻易动情,不?容易感动,连感激也做成利益交换的样子。
但是那一刻,她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刺在她以为无坚不?摧的地方,再狠狠一拉,那坚硬外壳很轻易就崩裂开来,接踵而来的痛感,无以复加。
她于是懂了,她其实是十足的两面派,她的坚硬从来只能给自己,给无关紧要,或者憎恨着的人,一旦面对爱人,盔甲尽数变成软肋。
就因为这一句,她彻底原谅了罗钊所有的不?是,所有他曾经加注在她身上的伤害屈辱,所有的所有……
许颜鼻头发酸,眼睛湿润,有泪盈眶。她知道自己在心疼什么?,是他与她分?别经历的,不?同时间地点,不?同事件,却殊途同归的惨烈。
但罗钊比她还“惨”不?是吗?最起码她有人可恨,有仇可报,有目标有出口。
他呢?
他最爱最恨的人同时去了,他不?能从最爱的人口中听到原谅,也不?能从最恨的人那里得到忏悔,所有的情绪加载着压在心头,编成没有出口的怪圈,再一圈圈缠成毫无破绽的禁忌。
你?问他疼吗?
他疼得草木皆兵,哪怕面对最亲密的人都不愿提及。
许颜深吸口气,眼底蓄积的泪终于漫过眼眶,毫无顾忌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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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嘉城是晚上十点,罗钊说会过来接她。许颜刚走出通道,一眼看到端正站在人群中,正目不转睛盯着通道出口的他。
罗钊一身深靛蓝的商务西装,皓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英俊面容因?为表情的匮乏而显得冷冽寡淡,对比身边奔走注目的芸芸大众,矜贵又精致,就像是放置在高级男装店玻璃橱窗中的成衣男模。
格格不入,又格外醒目。
只不过,这?个男模是有表情的。
罗钊看到许颜出来,冷淡的脸上立刻绽出笑容,先一步朝她走过来。
他晚上有应酬,直接从宴会赶过来,许颜不?意外他穿得这?样正式,她意外的是他手里竟然还抱着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一身正装、手持玫瑰、英俊而深情款款的男人——许颜脑海不由想到一个场景。他以为他是来求婚吗?
啊,这?个地点,这?么?多无关人的围观,真够,丢脸的!
许颜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他又是听信了他那堆不?嫌事大发小们的“谏言”。
这?么?傻的人,她要装成跟他不?认识吗
逃跑,还是装不?认识?
念头一转而逝,在罗钊走近前,在他表情出现变化前,许颜先一步动作,快走两步,撒腿朝他跑过去。
多年前机场的一幕就地重现。
罗钊见她朝自己奔跑过来,先是微讶,进?而放大笑容,顿住脚,很自然的张开双臂。
她像只小鸟,欢快扑进?他怀抱,他抱紧她,低头埋进?她颈窝。
只是一秒。
他松开,改用双臂托起她,像是多年前一样,抱着她转满一圈——快速而圆满。
她感觉有风拂过耳畔,眼角余光尽是人影,人群涌动模糊,有人惊呼,有人注目。
而眼前,他有些傻气的面庞清晰明朗,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深沉明亮。
许颜大脑在那刻失去思考,什么?身份、规矩、约束、后果,通通不?管了,任它矫揉造作,脸红羞赧,也全部丢掉。
她只想听从自己,只想要吻他!
*
从高铁站回家一路,两人一直十指紧扣,许颜乖顺顺窝在罗钊怀里,耳朵贴近他胸口,听着两人心跳一前一后,渐渐完美统一,也觉得熨帖。
她无声的笑,手自他掌心抽出,双手环住他的腰,抱得更紧。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她问着,却不等他答案,接着道,“我特别想你。”
“有多特别?”
“做梦都在想。”
“……”
罗钊早觉着她不对劲,被这句情话一烫,终于忍不?住问:“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手指拨弄她脸颊边发丝,刮蹭着她的脸,嗓音沉沉,带着挑逗,“这?么?粘我?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