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常年晒不到什么阳光,牢里总是阴暗潮湿的。不过,最尽头的那一间单独的牢房,倒是下午能照到一点儿光线。
一个穿着家常半旧长?衫的人坐在里头,低着头一动不动。阳光从?他背后的几寸远的地方一直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铁链声哗啦作响,狱卒打开了?牢狱门,他也没?有什么反应。甄重远缓缓走进去,站定在他的面前:“卢尚。”
听见?甄重远的声音,卢尚仍旧垂着头,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一样。
“诶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旁边的狱卒刚出声,就被甄重远拦住了?。甄重远沉下声音:“你们都去外头。”
狱卒们退了?下去。秦易在他的身后抱臂交叉在胸口,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甄重远也不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递到了?卢尚面前。
方才还没?有反应的卢尚一见?到那只令牌立刻抬起头来,声音嘶哑,仿佛是拉扯干草的声音,说了?这么久以来第一句话:“你从?何处得?来?”
甄重远也不回答他,转而从?袖中取出了?木匣子,递到他的面前。
看到木匣子的一瞬间,卢尚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光。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要碰到那匣子的时候,他猛地一握拳,抬起头来,一双眼憋得?通红:“你……”
甄重远不躲不避:“这里面,有你等的回答。”
卢尚一把抢过那只木匣子,手抖了?又抖,终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手指搭上锁扣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咔哒一声轻微的脆响声响起,他闭上的眼睑似乎都随着这声音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木匣子盖子内壁有独特纹饰,是当年他和师父做的约定标记,别人绝对不知道的那种。这盒子,是真?的。
可是匣子里面,却只有一根绳子。绳子的中心,却被刀狠狠地一割,断成了?两截。
“好,好得?很哪!”卢尚的手几乎拿不稳那匣子,说到最后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干哑的嗓子笑出来的声音仿佛锯木头般诡异而干沙,却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划下,“你说得?对,这就是我等的答案!”
牢狱中回荡着卢尚的笑声,有一种凄厉与诡异的感觉。良久,他才停下了?笑,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多谢。”
“卢尚,即便如此,你仍坚持吗?”甄重远忽然出了?声,“那你坚持的正,又是什么呢?”
卢尚蓦地转过身来,鼻孔一张一翕,眼睛牢牢地盯着他:“你看过?”
甄重远直视着他的眼睛:“是,我看过,所以我才想问你。如果,是拼命加税即使丰年百姓也吃不饱饭,是大兴土木八九岁男童也要抓走服徭役,是官场上尸位素餐只顾保全?自己,这就是你要守护的正吗?”
卢尚的瞳孔猛地一缩。
秦易已经放下了?胳膊,悄悄走了?出去。走出牢狱,他就吩咐外头候着的属下:”备下干净的房间,还有洗澡水,再备些酒菜,酒要多些。”
属下听命去了?,秦易望着辽阔的天:老大真?狠啊,专挑人心窝子戳,可它管用啊。这熟悉的场景啊,当年他就是这么被老大忽悠,咳,说服的。
而萧城里面,过了?端午节假,连珞珞又来书院门口摆摊了?。今天晌午,第一位来的是她好久不见?的老熟客——宋易达。
瞧见?宋易达的时候,连珞珞不自觉笑着打招呼:“宋大儒,可是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忙?”
“大军已到前线,粮草也已运过去了?,剩下的老夫也帮不上忙了?。”宋易达捋着胡须,“这不,又馋你的手艺了?,今日特意?过来给?你捧捧场。”
“这敢情好,大儒您在的时候,这客人至少多个三成啊。得?亏我今儿个备得?多。”连珞珞说着拍拍胸口,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宋易达虚点她两下,笑着摇摇头:“嘴还是如此贫。今日有些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