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闪起了妈妈的来电。
但是这一次,电话打了几秒钟就挂了。
“她现在人就在江家里。”江元野深吸一口气,借机说:“她肯定是想要叫你回去,卖卖惨,你要回去吗?”
林酒看着手机屏幕,有点发怔。
自从上次吵过架之后,林母的形象在他心里有些崩塌,他幻想中的温柔慈母已经被现在的林母所取代了,林酒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而且还是这样棘手的事儿,但如果他不去,他又觉得心里头不舒坦,至亲之人正处于危难,虽然这个危难是她自找的,但他不过去帮忙他又难受。
思来想去,林酒一咬牙,决定迂回处理。
“咱们去吧。”林酒说着,一把将头盔带上了脑袋,比比划划的说:“偷偷看,不被别人发现,就在门口看。”
最后一句话隐在头盔里,江元野没听太清楚,凑近了些,就听林酒说:“就这样,你也找个头盔,让人认不出咱们俩。”
江元野沉默了片刻,点头:“是,很好,我一会儿也找个头盔。”
他一路把摩托车开回江家,压根没进院子,而是带着林酒□□进门,又爬墙上楼。
“门口距离客厅太远,听不清楚,还容易被发现,你一探头,就会被人瞥到,从二楼的台阶处偷看比较好。”也不知道江元野是做惯了这种事儿还是天赋异禀,总之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最佳观赏点:“他们都不会觉得家里有人的,你把手机静音。”
毕竟他们也没回去,人的思想误区在那里,谁能想到他们俩能突然出现呢?
林酒爬墙的时候都把他出的主意给忘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要扒门口偷看的事儿了,还因为脑袋顶上的头盔,几次碰壁,最后还是江元野给他拔下来的,俩人一路上墙,从江元野的房间进去,然后一路走到了二楼下一楼的楼梯里,找了个地方双双蹲好。
江元野说的角度果然是最好的,他们一蹲坐下来,几乎能高清□□的看到现场豪门大戏。
白家的舅舅和舅妈都在,舅妈正和林艳秋在争吵,江父和舅舅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边互相对视,气氛十分诡异。
而在沙发旁还站着一个姑娘,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乳白色的裙子,圆脸,看上去很温柔优雅的面像,虽然不是很漂亮,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她虽然有些尴尬,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挂着点笑容的,这么难堪的场面,她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满。
“那是我舅舅的一个远房表妹,专科毕业,在一个小公司当前台,父亲早年车祸没了,母亲重病,要换肾,没钱,家里房子车子都卖了,还欠了一大笔巨款,性子很软,很能忍,也好拿捏,我舅舅说包揽她母亲的病事,让她嫁人,过好日子,以后每年给她一些钱,她二话没说就来了。”江元野说:“也就是都姓白,是自家人,才能轮上这个“好事”。”
林酒没仔细听江元野的话,他正在看林艳秋和白家舅妈之间的争斗,明显林艳秋占上风,指着白家舅妈的鼻子痛骂,大意就是她跟江父情投意合,白家人却都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之类的。
白家舅母嘴皮子明显没林艳秋利落,被骂的面红耳赤,就在这个时候,江父似乎忍无可忍了,他走上前来,想把林母拉走。
林母却不肯,她冲白家舅母哭完,回头还冲江父哭,骂江父无情无义,这十几年的真心她都喂了狗之类的。
白家舅母忍不住了,高声唾骂:“说的好像你多干净似得!这十几年里你都是江家的破坏人!我那好妹子嫁进江家,吃了你多少委屈,你也有脸说!你可是个未婚先孕有孩子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孩子就是你当年为了钓金龟胥,看人家有钱硬是仙人跳生下来的,结果生下来了人家也不要,就给你砸了一笔钱让你滚蛋,你才没办法继续出来找男人的,你当小三的时候,你儿子才几岁啊?”
林酒竖起来的小耳朵颤了颤,他茫然的抬起头,目光从白家舅母的身上挪到了林母的身上。
林母的脸色很难看,羞愤中带着几分惊慌,她看向江父,哭着说:“我也不想有那个孩子,我当年是没办法打胎,月份太大了,我都不知道他结了婚,都是他骗我的,我也从没有——”
林酒听的脑袋发晕。
所以,他妈妈其实...是不想要他的吗?
他半个身子都麻了,动不了了,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直到一只手捂过来,盖在他的眼睛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抱到他的腰上,腰上的手一用力,把他环抱起来,拎着,摁在怀里,提着出了走廊。
江元野把林酒抱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他有点后悔来了,本来只是想让林酒没个遗憾,但他们来了,又听见了这些。
早知道他宁可不来。
林酒异常安静,窝在他怀里动都不动一下,俩人回到卧室里,江元野抱着林酒坐在了床上,伸手揉林酒的脑袋。
林酒的脸还是木木的模样,像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又像是没听懂,但江元野知道,他都听懂了,他只是接受不了。
“没关系的。”江元野用下巴摩擦着林酒的侧脸,他棱骨分明的下巴弧线将林酒脸上的软肉蹭起来,把林酒的猫眼儿都给挤得一个大一个小,江元野一边蹭,一边说:“你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也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她不好,你不理她就是了。”
林酒还是有些木木的,但在某一刻突然僵了一僵,他漂亮的眼睫毛轻颤了两下,他扭过头,看向江元野,在和江元野对视了几秒后,眼泪突然下来了。
“对不起。”他一眨眼,泪珠子就哗哗往下掉:“我不知道,我妈妈,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对不起,对不起你妈妈。”
他今天看到江家这样的剧烈争斗的时候,才清晰的明白江元野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漩涡里。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江元野是背负着这么多,这么多来喜欢他。
他明明是林艳秋的儿子,对于江元野来说,他是有“原罪”的,这些原罪流在他的血里,他的骨里,他洗刷不掉。
江元野明白林酒是在指什么,他沉默几秒,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要低头吻一下林酒的眼皮上,又堪堪忍住了,拿手指头去给林酒擦,因为太过用力,而把林酒的脸揉的挤成一团。
“是啊。”江元野挑眉说:“你妈妈对不起我妈妈,所以把你补偿给我了。”
林酒哭脸一皱,顿时更丑了,丑的直哽咽:“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现在好难过。”
他一边哭一边说的样子十分喜感,江元野垂眸看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低头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林酒的额头。
“你和她不一样的。”江元野像是想到了一些之前的事情,轻声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她的儿子,不是谁的孽种,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在我知道喜欢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背负这些的准备,白家人和我父亲的想法,我不在乎,我早就和你说过,我爸爸不能给林艳秋的,我都能给你,至于我妈妈,你不用太在意这些。”
江元野拿手指头揉着林酒的头,轻声说:“其实对于林艳秋,她压根都不在意,我爸爸有很多个女人,她早就看惯了,在林艳秋之前,还有女人上门来挑衅她,但她从来都不管,也不恨,她看的比谁都开,她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只要我过得好,她就会安心。”
其实从始至终,怨恨江父的,只有江元野一个。
大人们权衡利弊决定爱还是不爱,小孩子只管喜不喜欢。
他是唯一一个无条件想要江父江母百年好合的人,因此才敌视林艳秋,如果真的是江母在这里,恐怕只会淡淡的说一句“随他们”,然后问江元野晚上吃什么。
想到了这儿,江元野扯了扯嘴角,像是记起了以前高兴的事儿似得,说:“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这周末有空,我带你去见她。”
林酒的脸蛋扭曲着,他还在哭,一边哭一边点头,说“下周去看”,他哭着哭着,突然憋回去了,昂着头看着江元野,吸了吸鼻子,问他:“你的妈妈是什么样的啊?”
林酒不知道江元野家里那些乱糟糟的事儿,也不知道江母的过去,他只知道江母在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剩下的一概不清楚。
他只是想知道,江元野的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