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小姐,平安弥撒刚过,你们就要去弗洛瓦丰住啊?老爷可真是宽心哪!居然放心让你们娘俩这会儿过去。”
“太太身体不好,这是照医生的吩咐,去那边疗养呢。再说了,反正也就半天的路。老爷随时可以过去的。”
娜农粗声粗气地说道。
“原来这样!被您一说,我倒觉得也是!”高诺瓦耶朝娜农露出谄媚的笑,“那边太阳确实好,风也不像这里吹得人脸子生疼。要是太太和小姐不怕路远,过去还有个温泉呢。”
“都坐好啦,走嘞!”
高诺瓦耶爬上前头车架,挥动手里的皮鞭,赶着马启动马车时,无意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座旧房子,恰好瞅见客厅那个房间的窗子边,窗帘后好像有个熟悉人影在晃。扭着脖子想再看清楚点,一晃眼,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窗户边空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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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弗洛瓦丰到了。
对于太太和小姐的突然到来,老弗朗克显得有点措手不及。好在房子是现成的,就上次欧也妮来时住过的那间,叫几个佃户或者他们的妻子过来帮忙也方便,加上欧也妮肯给赏钱,什么都不是问题。
房子很快打扫出来了。先前照葛朗台吩咐钉住窗户的那些丑陋木条被一一拆除,弗朗克保证说,只要肯出工钱,明天立马就会有人来修窗户。壁炉通了,炉膛里的火烧得旺旺,房间里暖洋洋的,边上堆了足够整夜添加的柴火。附近闻讯的佃农们也纷纷送来了自家最好的东西,足够太太和小姐吃上半个月了。还有上次的那个厨娘,也被叫了回来。当她知道现在开始不是白干活,小姐会给她发派工钱后,高兴之余,又红着脸小声问欧也妮,说家里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儿,名叫露易丝,手脚非常勤快,问能不能过来伺候太太和小姐。欧也妮让她把女儿领来后,见她样貌淳朴,话也不多,一来就抢着干活,同意让她留下帮忙。厨娘十分感激,用尊敬的口气称呼葛朗台太太为“夫人”,不住地道谢。
这是葛朗台太太生平第一回尝到了被人尊敬的滋味,不安之余,也有点高兴。跟着,她看到女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做事,老弗朗克和佃户们对她毕恭毕敬的神态,完全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原本还有点悬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住在这里,应该会很不错呢。她暗暗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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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场天降的雪,新年很快就到来了。
1820年正月中旬的某天,雪霁天晴。一转眼,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住到弗洛瓦丰也已经半个月了。
如果说,刚开始因为没有准备而显得有点手忙脚乱的话,现在,一切都开始渐渐步入正轨:趁着除雪,弗朗克让人不但打扫了房顶,修好破漏的瓦片,还清理了房子周围原本堆满杂乱石任野草丛生的地块。按照小姐的计划,等天气一暖起来,就要在屋子周围种上玫瑰、雏菊和能爬满整面墙的常青藤。房子的窗户也都修好了,镶嵌崭新的玻璃,看起来整洁又亮堂。然后,就在今天,欧也妮从附近镇上定做的两套崭新床品也送了过来。葛朗台太太终于可以收拾起她那床已经睡了至少十年、早就变得又硬又冷赛过石头的被子、床垫和枕头。
“欧也妮!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葛朗台太太用她粗糙的手抚摸着填充了崭新丝绵的蓬松被子,再试试那条垫在床上的柔软天鹅绒面床垫,激动得连声音都有点抖了。
“是的。妈妈,晚上您就可以睡在它们上头了。”欧也妮说道。
“圣母啊!这得花多少钱啊!你爸爸要是看到了,一定又会大声嚷嚷……”
正在这时,窗外,一辆载了人的马车沿着雪地里被先头马车压出来的两道痕迹慢慢地行驶过来,停在门口前的一片空地上。小女佣露易丝探身进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好奇光芒。
“小姐!有个人找你!他说他是巴黎来的居里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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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里雅先生按照先前的约定,带来了取自银行的弗洛瓦丰地产文书和扣除银行本息后的一笔收益。
“葛朗台小姐,您现在拥有七百零五万法郎的财产。”
面带敬畏的居里雅先生恭恭敬敬地把一张盖有罗启尔德银行票章的汇票摆到了欧也妮的面前。
“非常感谢您,居里雅先生。我会按照先前约定支付给您佣金。”
“谢谢您,小姐。”代理人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又追问:“小姐,您如此年轻,就已经拥有这样一笔数目的钱,往后您有什么打算?”
“您问的,正好就是接下来我想说的。居里雅先生,我还需要您的帮助。”
欧也妮看了眼汇票,微笑道。
居里雅立刻说道:“小姐,请您放心。我以交易行的名誉向您担保,我一定会忠实地执行来自委托人的委托。”
“好的。那么接下来,请您帮我做这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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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巴黎,詹姆斯·罗启尔德家中的那间书房里,詹姆斯正在听秘书向自己汇报最新的调查结果。
“葛朗台小姐的七百万财产,全部委托居里雅交易行进行了再一次的投资。其中,两百万购买英国人乔治·斯蒂芬森举步维艰的铁路公司股票,两百万入股鲁尔的一家煤矿,还有三百万,投资到了一家名叫马勒侯的公司股票上。”
詹姆斯的眉头紧锁。
英国人的那家铁路公司股票和鲁尔煤矿投资,都不难理解。事实上,他本人也十分看好铁路机车这种出现还没多久的新产业。虽然这个热衷于造火车头的英国人的事业现在还不被大众接受,处于举步维艰的状况,但他相信,投资铁路这个产业,一定是个时间证明下的正确决断。鲁尔煤矿就不用说了,也是项聪明的投资。但是对于她第三条的资金去向……
“马勒侯是家什么公司?”
他向秘书发问。
“是家名不见经传的轮船公司。几年前看好非洲一个铜矿矿脉,投了一笔大钱进去,几年来基本无所出。后来才知道勘探有误,矿脉基本算作废,如今正处破产边缘。对了,就是这家公司,刚上周还来我们银行申请贷款。杰姆以资质不符的理由,拒绝了对方的贷款请求。”
“一个投资失败、濒临破产的轮船公司……”
詹姆斯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
她为什么要投三百万进去?
他沉吟片刻后,吩咐秘书:“替我关注这家公司。还有,关于葛朗台小姐的一切最新动向,也立刻向我报告。”
“好的,先生。”
秘书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