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都是肉,叫皎定去撷芳殿住,兆佳氏舍不得。康熙对此无奈,但兆佳氏在宜嫔面前多有忍让,没爆发出更大的矛盾冲突,他只能叫皎定多出来玩,又再敲打宜嫔,不过效果不大。
宜嫔见兆佳氏多忍让,便更加得寸进尺,几次三番挑剔,每日早晚晨昏定省不算,皎定要随着额娘一日两次向她请安,这本都没什么,人家是主位,都是规矩内的。但她愈发防贼一样防着皎定,每每皎定要看看弟妹,必定被宜嫔的心腹隔开,兆佳氏虽觉着就此可以免去许多事端,心中却大不乐业,不过都咽到肚子里。
等如此林林总总爆发出来的时候,便是惊叹动地的混战。
这样的战火已经持续有些日子,不过近来康熙少进后宫,风声没传过去。娜仁忍了两天,今日实在是烦透了,不打算再忍了,这会皎皎过去把皎定带回来,等回头兆佳氏过来接女儿,问清缘由,再想个子把她们分开吧。
娜仁心中拿定了主意,拍拍留恒,见他睡熟了,一招手,福宽忙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抱起留恒,交给『乳』母命她抱着下去好睡。待『乳』母抱着留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福宽方才笑道:“小王爷这几日风寒好了,身上好了不少,倒比那些日子精神了。今儿玩了这一会子才睡,后头那样大的声音也没吓着。”
“他好好的,我算对得起他阿玛额娘了,若是他身子不好,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不会心安。”娜仁长叹一声,“他们两个多狠心啊?就这样把孩子抛下了,只叫我提心吊胆的。”
福宽也不知怎么劝她,只又替她续了一碗牛『乳』茶,便退至一旁默然未语。
皎皎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便拉着眼圈红红的皎定回来。见小姑娘哭得那样,娜仁忙命人打水来:“没见公主满面泪痕吗?快打水来替公主净面。”又问皎定道:“又是怎么了?都是大姑娘了,还哭成个小花脸猫,叫汗阿玛知道了又要笑你。”
“慧娘娘——”皎定哭着要往娜仁怀里扑,皎皎淡定地伸手拉住她搂着,一边轻抚着背安慰。对皎定来说,皎皎和娜仁没差,或者说姐姐的安慰还要更好用,便伏在皎皎怀里委屈地哭着:“宜娘娘她欺负人!迎春姑姑分明没错,她非说姑姑弄脏了她殿里的帐子,要打姑姑棍子。可她那帐子我眼睁睁看着是四妹妹弄脏的!”
皎皎见娜仁眉心微蹙,便轻声道:“佟娘娘宫中有一位迎春姑娘,颇不得宜娘娘的心意。想来是因着字,借题发挥罢了。”又道:“宜娘娘才从佟娘娘宫里回来。”
未尽意大家便都明白了,娜仁简直无语,“小家子气!这样的心胸,不怕带坏了孩子们!好了,皎定不哭,琼枝,你去,申斥宜嫔两句,那帐子究竟是谁弄脏的,总有看见了的人,问清楚了。若真不是兆佳常在身边人做的,无故责打宫内嫔妃近身侍女,宜嫔娘娘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告诉宜嫔,做事好歹体面些,宫中养着位皇嗣,她行举但凡有半处不是都是罪过!便将我的原话都说与她听!”
琼枝一欠身,应着。皎定止了眼泪,满面泪痕还带着泣音向娜仁一福身:“谢慧娘娘主持公道。”
“慧娘娘相信公主说的,不过总要问问旁人看见是怎样的,不是慧娘娘信不过皎定。”娜仁『揉』『揉』她的小脑瓜,哄道:“快别哭了,若是宜嫔的不是,慧娘娘叫她与你额娘赔罪。今儿小厨房蒸了酥酪,本是你太子哥和你哥闹着要吃的,才好了,预备着凉一凉再送去各处。如今你来得早,可赶上了,快先把给公主的那一碗端上来,再要两碟子小点心,哭了一大场,可累了吧?”
皎定『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稚气的小团子叫人不由心舒畅。
看着她这样,皎皎也温柔了眉眼。宫女端了一铜盆温水上来,给皎定擦了擦脸,皎皎又命:“把我妆台上那个粉釉梨花纹的小钵取来。”
朝雾应声去了,未多时果捧了那一个小钵来,打开里头盛着『乳』白的膏体,透着一股子『奶』香。皎皎用手指挑了些许给皎定涂在脸上,小姑娘喜欢极了,眼巴巴地望着那个小钵,却没有开口讨要。
见她这样子,娜仁心都化了,搂过她来在怀里狠狠『揉』搓几把,转眼见到皎皎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又受不了了,把自己女儿也搂过来『揉』了两把,方对皎定柔声道:“这润面的膏子本是你大姐姐的舅舅给她寻的北边的旧方子,你若是喜欢,慧娘娘回头叫人把那方子给你,如何?”
“不必麻烦了。”皎皎春风得意,下巴微扬,“这一钵就给皎定了,这玩意本不是热天涂抹的,等凑齐了方子做出来,正是气候要热的时候,又不合用,白折腾了。我这半钵给了皎定正好。”
皎定听了,惊喜万分,蛮向皎皎道谢,接过那小钵爱不释手地捧在手心摩挲着。
娜仁瞧着好笑,待茉莉带人奉了点心上来,便笑问道:“皎定是要继续玩这小钵,还是要吃点心?”
皎定看看手心上粉莹莹的小钵,再看看小几上瓷碗里撒着蜜饯的洁白酥酪和散发着甜香气的点心,哪个都舍不得。
皎皎忍俊不禁,慢条斯理地净了手,捏起一块『乳』酥塞进皎定嘴里,“还是先吃点心吧!这玩意还不是有得玩的?”
皎定听姐姐的话,连连点头,小钵递给贴身的宫女,洗净小手去吃点心。
正说话的空档,琼枝回来了,向着娜仁一欠身,回道:“四公主说是她不小心香灰抹到了帐子上,与那位迎春姑娘无关。您交代的话,奴才都说给宜嫔娘娘听了。”
娜仁点点头,其实四公主又有多大呢?仔细问问,总能问出来的。不过宜嫔铁了心要把事放到兆佳氏身边那个迎春身上罢了。这时有另一地位高于宜嫔的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了结此事。
不过皎定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绕,只连着谢了娜仁好几声,一张小肉脸上写满了感激。
又过一会,约莫到了小公主午睡的时候,兆佳氏只带着贴身的一个宫女过来,说是来接皎定的,但已进了后院就给娜仁行礼,又道:“迎春,快给慧贵妃娘娘磕头。”
她转而面对着娜仁,恳切道:“宫里打宫女,动了棍子藤条,定然是脱了裤子大庭广众大的,届时伤得如何且不论,宫女面上就挂不去,全是给人难堪的。便是伤不重,留住了,不能再在主子跟前服侍,这是旧规矩。妾身位卑于宜嫔,连自己的贴身宫人都护不住,今日若不是娘娘您相助,妾身可真是半个臂膀都没有了。”
迎春忙给娜仁磕头,口中连连谢恩。
娜仁命:“快扶起来。你不要说着些,我只问问你的打算。你和宜嫔日日这样,你们如何我知道,我是嫌烦心的。况三番五次地下来,留恒还小,受不住你们那声响。便是你身边养着皎定,总是这样,对孩子不好。我寻思着,你便换一处宫殿居住,没什么,我替你开口,算图个清静。”
是看在这些年的分,顺手帮她个忙,算卖个好。
兆佳氏忙不迭地道:“妾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皇上久不入后宫,妾身不敢为此微末小事去叨扰皇上。贵妃娘娘若是愿意帮忙,妾身感激涕零。”又道:“端嫔姐姐本也说过叫妾身带着公主搬过去居住,只是迟迟未能开口。如今既然娘娘说了,妾身只求您叫妾搬过去,与端嫔姐姐伴。”
“这没什么,好说。”娜仁道:“等哪日我和皇上提一嘴,你等着吧。”
兆佳氏忙忙应声。
不过没等娜仁这边向康熙开口,晚间,翊坤宫就又爆发了一场战争。
“都在做什么?!”留恒半睡半醒间被吓得不轻,哭泣连着抽搐,直叫人心慌。
娜仁抱着哄了许久才叫他止了眼泪,披上披风带着人气冲冲地去了翊坤宫,便见正殿里宜嫔与兆佳氏针锋相剑拔弩张,皎定在旁满脸都是泪痕,手上还紧紧转着那个粉『色』的小钵子,皎淑眼中含着泪,怀里捧着个娜仁很眼熟的瓷娃娃,俩人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看着额娘们,郭络罗答应抱着哭闹不休的五阿哥手忙脚『乱』地哄。
娜仁一声打破所有紧张的局势,宜嫔一见到她,几乎脸都绿了,却还要顾着规矩向她行礼。不过一欠身后,宜嫔先声夺人道:“贵妃娘娘素来与兆佳常在交好,这个妾身是知道的。只是娘娘向着她一次两次也便罢了,如今她胆敢以下犯上,以常在卑贱之身冒犯主位嫔妃,贵妃娘娘若是还一力偏袒兆佳常在,便是您心有偏颇,本心不正,如何管理六宫妃嫔?”
“你讲起大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这都是宫禁落锁的时候了,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整个西六宫只听你们两个叫喊,还有孩子们哭闹,不知道哄一哄吗?”娜仁冷哼一声,“我偏袒?你行事几时占过道理?”
说着,她不顾宜嫔铁青的面『色』,径直在上首宝座上落座了,冷脸道:“快说,究竟什么事儿,过了今晚,再没人与你们断官司的!”
虽不满于娜仁所言,宜嫔必要先声夺人,忙道:“本是晌午公主得了大公主送的那一钵子『乳』膏,四公主喜欢,想要向公主借来玩玩。公主不大乐意,妾身不过说了两句,姐妹间互通有无本就是常有的!兆佳氏见妾身开口,便不乐意了,话里话外对妾身都很不尊敬,妾身本就是这翊坤宫的主位,应有训导嫔妃、教养皇嗣之责!妾身自认无错!”
兆佳氏急得直抬手指她,眼睛瞪得溜圆:“你那哪里是‘教养’?分明是说公主不友爱幼妹,吝啬物件,『性』情孤僻不与姐妹友好!迎春,说,宜嫔娘娘都说公主什么了?”
她身后的迎春忙走出来,利落地一跪,宜嫔所言尽数学来。
娜仁听了不由拧眉,宜嫔急道:“满口胡言!本宫几时这样说过了?”
“皎定、皎淑,你们过来。”娜仁淡淡看了她一眼,抬手召两个孩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