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昐打开,清俊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如果说庞晋川的字体是飘逸锋锐,那黄沄湖的字便是温润俊秀。
对于黄沄湖,容昐心底一直存在一种很茫然的感情。
许是这具身体最后残留的意识,黄沄湖总是让她很安心,可是容昐知道对于自己而言,黄沄湖只是一个陌生人,他连黄沄湖的面一年都见不到两三面,哪里产生的好感呢?
当初顾容昐听着黄沄湖娶妻,又嫁给庞晋川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
容昐不知。
黄氏在一旁看着,见容昐茫茫然的感觉,不由的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他也是不得已,我爹,我爹和父亲这边原就不许。”
容昐心狠狠抽了一下,许久才道:“我没怪他,都这些年了。”
黄氏点点头:“弟妹都去了三年了,也没留下个嫡子,我爹要他另娶,他没答应。如今虽已都察院的经历,但我瞧着他性子比以往更冷清了许多。虽然这话不该在你面前说,可你也知道他心里是苦的,看着往日的情分你别怪他了。”
容昐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顾霖厚红着一张脸率先跑过来,长沣哈哈大笑追在他身后。
眼瞧着霖厚要往黄氏身上扑,容昐连忙拦下:“你娘在坐月子,受不住凉,姑母给你擦擦。”说着接过侍女已经拧好的热帕子先替他擦了擦小脸,又擦了小手。
顾霖厚打了个哆嗦,拉住长沣,大笑道:“姑母您真好!就是长沣玩累了,我们喝了水还要出去。”
容昐看见长沣脸上许久没有露出的笑容,也拉住他的手。
长沣下意识要甩开,霖厚歪头道:“你怎么了?”长沣咬住嘴巴:“我,我不习惯。”
秋菊也拧好了热帕:“大公子,您不习惯什么呀!这可是您亲娘,最疼你的就是她了。”
“是啊!”霖厚在一旁应和:“姑母最温柔了。”
长沣还有些犹豫,容昐已经拉着他抱进自己怀里,也用热帕将他身上寒气驱走,又从怀中摩挲出三个小香囊,两个颜色一样的交给霖厚的乳母,一个亲自打开。
霖厚歪着头:“是什么啊?”跑到自己乳娘那边看新奇。
容昐将香囊中的东西倒出来,摊在手心,看着长沣道:“娘亲亲自编的红绳,还有这个小牛是你的生肖,长汀有的,你也有好吗?”
长沣愣愣的看着容昐,容昐已经替他戴上。
这边霖厚已经拿着自己的金项圈跑过来,打量起长沣的金牛,夸张的大叫:“姑母真疼你,这个可比我的好看!”
长沣回过神,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是这样子的美,以前他常常做梦梦见她,梦见她哄自己睡,梦见她陪着自己玩,甚至有一次他偷偷的跑到她屋里,把她用的香料涂在自己身上,这样子他身上就有她的味道了。
可是都没有,虽然她也总是对着自己笑,但是老太太说:傻孩子,你娘生你时难产,她喜欢长汀不喜欢你,她对你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呢。
长沣犹豫了下,握着金牛往后退了两步,拘谨的弯腰:“儿子谢太太。”
容昐愣住了,皱了皱眉头,许久舒展开:“去吧,去和表哥玩。”
长沣二话不说,也不等霖厚就往外跑。
霖厚愣了下,连忙追上去:“等等我啊你!”
容昐听着长沣的笑声,告诉自己,不急,不急,一切都会好的。至少今天长沣愿意要这个金牛了不是吗?
不怪孩子,怪她,怪她因为长沣和庞晋川长得太像了,而下意识的排斥这个孩子。
不过好在日子还很长。
与兄长独占母亲的幸福生活不同。
长汀夜里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吭哧吭哧从床上爬起,迈着小短腿跑到容昐的屋里,见着屋里黑漆漆一片,长汀叫了一声:“妈妈,您在吗?”
没人应他,连守夜的婢女也睡着了,只听到外头寒风呼呼刮过。
长汀吓得半死,连叫有鬼,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连忙跑到外头,外面院子里也是黑灯瞎火一片。
小胖子才四岁,立马没了方向感,一路走一路抹泪,哇的嚎啕大哭。
庞晋川在去宋芸儿院子的路上,听到容昐院子里声响,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从夜色中慢慢走出。
不正是他的小儿吗?肉藕似的小身子就单着着一件淡蓝色月亮星星的寝衣,一件披风也没有,脸上冻得红扑扑一块块。
庞晋川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他身后的小厮偷偷觑了一眼,心肝乱撞,这个小祖宗半夜不叫人睡么?
来旺不由的念起阿弥陀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