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娓没来由的心里有些急,步子比平时的更快一些,不到五分钟就出现在了那头。
还没走近,就看见好几个身材彪悍的人将那清瘦身影围得严严实实的,他们看着那个人目光不屑,口中哂笑。
她蹙眉再上前几步,看见对面那身材高大肌肉遒劲的男生靠近了那个身影,口中吐出羞辱的话。
“崽种,今天怎么不去挣那几块钱的饭钱了?你还有脸来澜漪的生日宴,你有什么资格来这儿?送得起礼物吗?难不成你是来蹭饭的?”
“怎么,后面去KTV你倒不想去了,是不是太穷酸去不起啊?”
旁边站着看好戏的那些人吊儿郎当地站着,闻言都开始笑起来。
沈娓面对着他们站着,他们眼里的恶意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这些人倒真实让她大开眼界了。
原来真有这样一种情况,面目可憎的人,心也是丑陋的吧。
同样是人,有的善良可爱,有的却青面獠牙,心似恶鬼骷髅。
“琦哥,我觉得他是来找金主的,毕竟这儿今天会来不少人呢,是吧?”
“是,哈哈,琦哥,老三说的对!!!”
“可不嘛,小白脸当然是找个富婆傍了,也能有些生活费去还债呢!”
“他不愿意去,是不是因为已经傍到富婆了啊?”
“哈哈哈,是吧……”
他们说得热火朝天,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堕落的人不得已而露出的认输表情了,纷纷大笑着讨论,激烈得仿佛是他们自己中了大奖。
粗俗不堪,恶意十足地践踏着别人的自尊。
沈娓蹙眉,心里一下子绷紧。
她站在一颗白玉兰树下,悄悄往前了一步,抬眼便能看见那道背影。
盛夏的时节,沈家花园里蝉鸣阵阵,凉爽和煦,可那少年脊背崩得直直的,脊骨隐隐约约可见,垂在身侧的手就那么放着,似乎那些话一点也没听进去。
如果他的背影不颤那一下的话沈娓真就那么以为了。
看着这人被那么羞辱,沈娓心里瑟缩一下。
这些人说的话未免太伤人自尊了。
没人这么说她,她其实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人可以一声不吭。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搭理人,不喜欢说话,但是如果有人这么对她,她一定让那人后悔当初的口不择言。
但显然,眼前这个人没有那么做。
傅沉楼静静站着,任由那些人嘲笑。他深棕色发丝搭在额头,一双眼睛又凉又淡,额角的汗流进了眼里,酸涩又烧灼。周围那些男生大笑着,而他是被嘲笑的对象。
刚才在他们说起‘几块钱的饭钱’、‘穷酸’、‘礼物’的时候,纵然他心里没有觉得太难为情,可指节还是忍不住移动了一点点。
一毫米的距离而已。
本来以为他都要以为自己的羞耻心早就被一天又一天的催债威胁还有账单磨灭光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周围人不怀好意地审视着,时不时靠近推搡他一下。
他木木地站在那儿,好像没有灵魂似的,像一块早已经腐朽的木头,绷直的脊背微微塌下一块,尽力维持的最后一丝体面消失得无声无息。
少年脸色的苍白仅仅是因为几句话,因为自己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他今年十九岁,成绩优异。
少年人最张狂无所顾忌的年龄,他没了所有的骄傲自尊,为了几斗米折腰下跪,为一餐一宿而奔波,没有选择,只有心甘情愿地接受。
沈娓从侧面缓缓靠过去,只是一秒,便呼吸一窒
--是傅沉楼,是他。
他是沈澜漪的同学?
沈娓眸光闪了闪,心有些纠住。
她看见他那双冷厉的眼睛轻轻垂着,面容苍白,苍白的唇紧紧抿着,脖颈上青筋鼓起来,虎口处破了一块,鲜血汇聚在那处缓缓滴在半圈着的指骨上。
看不清伤口的大小,只隐隐推测得到出血量挺大的。
沈娓能看见他的伤口,那些人也能看见了他们将他推搡着,语气高高在上。
“手破了,捡垃圾捡的吗?别脏了沈家的地儿。”
沈娓不忍心地蹙眉,思忖着上去,下一秒却见傅沉楼将手攥住插进了黑色卫衣的兜。
鲜血溢出指隙,染湿衣服,那一块变得颜色略深。
他们的言辞还是刺到他了,迫使他不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
伤口不包,却放进口袋用手攥着,所以是真的怕血留下来脏了地吗?
旁观这些,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尤其这人还是昨天夜里救自己的英勇少年。
不忍再看下去,沈娓上前一步打算拦住他们,才移动一下,却对上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