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着,眼看看热闹的人又聚了起来,张楚烦闷地咂嘴,摸着疼得发烫的手,转而拽起了祁寒:“跟我来。”
两人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里才停下来,张楚吸了口气,看着祁寒的眼睛,说:“那边已经在催了,况且你也不是没参与,现在的情况已经没闲工夫让你重新给办一遍。”
祁寒还是没什么表情,似乎刚才那个笑是光线在他面孔上一闪而逝的幻象:“那我们现在商量一下不就行了。”
张楚的眉毛拧了拧,语气焦躁了起来:“祁寒,现在就是没得商量!两个月的羁押期早就过了,卷宗必须、马上、立刻要移送到检察院起诉。”
祁寒的手指抚过棕褐色的牛皮纸。这个人的情绪波动好像沉在海底,让人捉摸不透:“那就申请延长不就行了?你如果嫌麻烦,程序就让我来走。”
“好啊,祁寒,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铁了心不给我,但现在讲究的都是证据,你压着案子不移交又有什么用?况且说难听的,你现在还在被处分,有什么资格指点我。”
张楚的声音又压低,做出了商量的姿态:“不就是卷宗吗!我再写一份总行了吧,但你也就给我个面儿,别在新兵蛋子面前和我抬杠,行不行?”
祁寒说:“我不是在和你抬杠,准确来说,我已经在这几天找到个证据。”
张楚有些诧异:“证据?那你是想证明谁才是嫌疑人,那个女人?还是她儿子?”
祁寒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着张楚的胸口,苍白的指尖像是蓄势待发的刀刃:“能证明你查案的漏洞。”
张楚愣了一下,突然噌地一下蹦起来,一拳砸在墙上,指着祁寒的鼻梁吼:“祁寒,你他妈什么意思!就选在今天来,合着你他妈的存心就是来拆我台的对吧!”
看见张楚炸了,祁寒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卷宗可还在我手上,张楚,只要还没移交,这桩投毒案就还有讨论的余地。”
张楚听得脸上直抽抽,咬牙切齿地骂道:“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想说队里没了你就不行是不是!证据、监控、证人你是不是都看过!就因为不是你亲手过的就他妈死缠烂打,我这个负责的就是瞎的吗!好,这案子给你办,我倒要看你办得出个什么花,我他妈的不伺候了!”
悄悄跟过来的吕柯被这一下吓的不清,都知道张楚脾气暴,但这次看出来他是真的气头上了。
他赶忙跳出来拉住张楚的手臂,对方却一下把他的手甩开。
“前辈,你冷静点!”
吕柯心惊胆战地大喊,眼看张楚已经拽住了祁寒的衣领,而祁寒只是平静地回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瞳孔中映出了张楚那张涨得通红的面孔。
“动手啊,愣着干什么?”
张楚攥紧了拳头,突然恶狠狠地冲祁寒吐了口唾沫:“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唾液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砸在了祁寒脚边,而张楚拧头就走。
吕柯刚想追上去,却被祁寒一把拽住了衣领:“等等,我还有事问你,你一开始说的领导到底是谁?”
突然被诘问到的吕柯心里一慌,赶忙摇头否认:“我、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
祁寒松开了手,鞋尖一撇,碾过地板上的水渍。他的眼神从满头大汗的吕柯身上挪开,隔着窗子望向院子。
在一排整整齐齐停着的车辆中,正张牙舞爪停着一辆豪车,夸张的红色涂漆让它就像正在凶猛燃烧着一团火,把旁边的几辆警车衬得莫名可怜兮兮。
“这辆车挺漂亮的。”
祁寒突然说:“如果没记错,这是最新款的黑骑士轿跑吧。”
吕柯颇为认同地点头:“对!红色涂装、21英寸钻石切割轮圈、四出排气、小尺寸的扰流板,动力部分是2.0T高低功率发动机和8AT变速箱,经典的运动系,真是帅气。”
“知道得还挺清楚?新人,这不会就是你的车吧,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那可不是!”
吕柯被吓了一跳,连忙辩解:“这款的价格算是豪车中的中档,但一辆还是要个五六十万!我的存款怎么能和那些大人物比——”
一说完,吕柯才发觉自己上套了。
他肩膀一垮,在祁寒的注视下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只恨不得没能找到一条缝钻进去逃走。
“祁队,你就饶了我吧,我只能说那是一位最近才从中央调过来的检察官,这辆车就是他开过来的。说实话,那种人谁都惹不起,你就不要打听了。”
“好,我知道了。”
这一次祁寒回答得格外干脆,吕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又“啪”地一声合起手中的文件:“三楼,小会议室,对吗?”
“啊?什么?”
吕柯的心脏被这几个字吓得乱蹦,但表面还是在装傻。
“下次管好你的嘴和到处乱飘的眼睛,毕竟自身的心理素质也是做好刑警的关键——这份卷宗就由我拿过去了。”
祁寒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就径直往楼上走。
吕柯慌张地追上他,简直急得嘴上起泡:“祁队啊,就算我求求你了,领导们正在开会,你现在去不是砸场子吗?你看你长的这么好看,就不要——”
马屁还没拍完,吕柯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瞅着祁寒把手里足有一指厚的文件拧成了个麻花。
一直罕有表情的祁寒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薄薄的嘴唇一抿,声音极为轻而缓:“在闲聊的话题里,最好不要提到我的外貌。”
“我、我、我知道了……”
这个人声音和那张脸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无害纤细,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属一般的冷硬,似乎能把人刺穿。
吕柯知道自己一脚踩到了雷区,如果再跟下去,估计也会被拧成个麻花。
一个一米九的威猛大汉只能苦着脸站在原地,战战兢兢地看着祁寒离开。
“刚毕业的小孩,什么都不知道。”
祁寒直接转过拐角拾阶而上,但一到二楼,从楼上沉下来的烟味让他拧了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