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洒下屋子里一片彤红。
秦国夫人躺在长藤椅上闭目养神,一袭墨兰色金银丝孔雀穿花宽袖汉裙,头发梳成湘妃髻,缀满珠玉。
晚霞照映下,一片荧荧珠光。
丫鬟香夏正在给夫人按摩双鬓。香夏侍奉秦国夫人多年,自是知晓夫人习性,每每给夫人按摩,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分寸,时常得夫人夸赞。
正如今日,秦国夫人本是到了傍晚,身子就乏得要命。给香夏揉捏了几下太阳穴,却不觉神清气爽了起来。
夫人惬意地哼哼了几声,喃喃问道:“香夏啊,我把你赐给襄王已是三月有余了吧?”
香夏似乎猜出夫人接下来要问什么,面有赧色,细声细气道:“是!”
夫人接下来问:“那,襄王平日里待你如何?”
香夏脸红透到了耳根,不知是给夕阳照的,还是羞的,声音愈发细不可闻,结舌说:“襄王,襄王待我,是,是极好的!”
夫人听出了她的羞涩,轻笑道:“这人.伦之事乃天经地义,你羞个什么?你只消记住,你的职责便是好生伺候小王爷,你本就是我身边的人,我自不会亏待你的。且襄王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若安分守己,体贴温顺,他也自不会委屈了你。等过几年,襄王娶了王妃,即使他不开口,我也会做主抬你做个妾室。”
香夏惊喜万分,慌忙跪下磕头:“奴婢谢夫人恩典,谢夫人恩典!”
“起来吧!”秦国夫人斜睨着她,懒懒地抬了抬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不过,你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是像楚王身边香秋那个贱丫头一般不知天高地厚,我断不会留你!”
香夏才起的身子又哐当一声跪倒在地上,粉脸儿顷刻间已是乌白一片:“夫人和小王爷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敢乱了规矩算计主子呢?奴婢就是死也没这份心儿啊!还请夫人明鉴!”
也不怪她吓成这幅模样。香秋是比她大了一岁的侍女,之前也是跟在夫人身边的,一年前得了恩典被赐给了楚王。
不想这香秋起了歪心思,迫不及待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于是偷偷倒了夫人赐的汤药,怀了楚王的孩子。香秋还痴望着做侧王妃呢,不想直接被夫人派来的人拖下去连着肚子里没成.形的孩子乱棍打死了!
那凄厉的惨叫声和猩.红到发黑的血色还历历在目,香夏想起香秋惨死模样,还止不住地浑身哆嗦。
“哎呀,你这孩子!”秦国夫人见她这惊惧模样,嗤笑一声,示意她起来,“我又没说你!你最是温顺本份的了,我对你很放心!”说完,还拍了拍香夏吓得冰凉的手指。
秦国夫人一边思量着这小女孩儿的皮肤就是光滑,一边又细细打量了香夏一眼,虽无倾城之貌,但胜在温婉娇羞,弱如扶柳,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心生怜惜啊!最难得的是她天性胆小,安分守己,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这才是做通.房丫头的不二人选!
好半天,香夏才回了气力,缓缓站起身。
秦国夫人轻轻摁了摁眉角,慵懒地又问:“对了,襄王这会子是去哪儿了?”
香夏恭顺地揉着夫人的肩膀,定了定神绪,轻声道:“小王爷说今儿个是七夕,外边热闹得紧,想去看看这蜀中女子是如何过七夕的!”
秦国夫人骤然神色一凛,冷声道:“节度使家小姐可有跟着?”
香夏深知夫人心中顾虑,忙解忧说:“没有没有,小王爷是自个儿出去的,只段玄段青两兄弟跟着。”
“那就好!”秦国夫人拍了拍适才紧绷的面颊,声音却舒缓不下来,她阴恻恻道,“那小妮子,我看着就是个包藏祸心的。此番来蜀,虽对外说襄王和段玄段青一起三人是我的护卫。但襄王气宇轩昂,英气不凡,那一身清贵之气又岂是护卫衣着能遮盖得住的?那小妮子必是起了疑心,所以三番四次加以试探,一个边.境.节度使之女,想攀龙附凤,简直妄想!”
香夏咬咬唇,终究什么也没说。在她看来,秦国夫人疑心过重了。节度使家小姐天真好客,不拘礼节,才对这汴京来的客人十分热情,不想竟被夫人误认为有所企图。
本想着小姐待她颇为关照,想替她说说好话,可秦国夫人面前又哪有她置语之地,人家节度使已是朝.廷重.臣,却仍是入不了夫人的眼。她一个小小奴婢而已,不过就是只蝼蚁罢了!
秦国夫人不再多言,阖上眼休息了片刻。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嬷嬷,身着一袭素色裙子,没什么特别时兴的花样,可那衣服料子却是极好的。
云嬷嬷是秦国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了,进来自然不需通报。
香夏见了嬷嬷,忙正身行了个礼。
秦国夫人察觉到周围的动静,仍是阖着眼,懒懒道:“可是云嬷嬷?”
“正是老奴!”云嬷嬷微微低下身子,用宽厚恭顺的声音说道,“夫人,外面有一个小女孩求见,说是有人托她送信过来,给京都来的贵人!”
秦国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疑惑道:“小孩子?”
“是!奴婢本以为是小孩子的胡闹,想赶她走的!可一看那小孩,进退有礼,容言俱佳,且沉着冷静,颇有小大人之范。奴婢觉得这孩子不会说谎呢!再看了一下,她手上真拿着信件,怕是真有要紧事儿!奴婢不敢怠慢,只得过来回禀了夫人。”
秦国夫人听得云嬷嬷这样夸一个蜀地女子,有些不以为然,遂不屑地挑起细若柳叶的一弯眉:“既是传信,嬷嬷拿进来便是了!她一个小孩子,还值得我亲自跑出去见她?”
“可……”云嬷嬷似有为难。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