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春看着?沈寂面巾半掩面的脸,下意识愣了瞬间。
他的眉眼很陌生,她?不认识面前这个人,隐约又有些相熟,可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徐笑春的目光从?男子的脸往下移,最终落到沈寂揽着?自己肩头的双手上,不由来?了火气,她?下意识伸手拍了他一下:“这位兄台,手松开。”
沈寂笑着?一看,手背上顿时浮起一道绯红的印记。
他说:“我?方才帮了你,你不谢我?便?罢了,为何突然打我??”
徐笑春翻了个白眼,说:“谁让你动手动脚的?打你还要挑时候吗?”
“大家同为男子,情急之下碰了下又有何妨?”沈寂抱臂于胸,笑道:“莫非兄台不是男儿,是女子?”
徐笑春听他说话?轻佻,越说越过分,转了转手腕就要动手教训他。
陆晚晚瞥到方才沈寂来?时,徐笑春身旁的路人飞快掠走,闪进流民队伍中不见了。她?看向徐笑春的腰间,见荷包被扯落了大半,她?拉住她?,说:“误会?了。”
说完,她?朝沈寂拱了拱手,道:“多谢兄台,大恩不言谢,我?兄弟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往后有机会?定当?重谢兄台。”
沈寂戏谑地扫了眼徐笑春:“还是这位小兄弟有礼。”
他回了一揖:“后会?有期。”
徐笑春还要再说什么,陆晚晚扯着?她?上了马,疾驰而去。
骑在马上的时候徐笑春一直在想究竟在哪里见过方才那人。
待出了石城的地界,过了三四?日,她?陡然想起:“是在京城驿站,嫂子,在京城外的驿站我?见过刚才那人。”
陆晚晚默了一瞬。
“为什么在京城见过,又在石城遇到?”徐笑春觉得?其中有诈:“他会?不会?不怀好意?”
陆晚晚则不以为意,她?们已经到了并州和安州的交界处。前方有一个比较大的城镇,名叫雪新镇。陆晚晚对这个镇印象很深刻。
上一世十?月二十?三晚上,以雪新镇为中心?发生了一场极其严重的地震。
在那场地震中,雪新镇极周围的郡县人畜伤亡惨重。
流民涌进安州,宁蕴广施仁德救助流民,却未能面面俱到,以至于遭到流民的不满报复。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那时她?和宁蕴刚成婚半年,孩子没了之后,宁蕴还在为安置流民的事情焦急。
那会?儿她?的日子是真的难过,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偏觉得?宁蕴是顶好顶善良的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如此。
他当?安北大都护的那些年,外平贼寇,内减赋税,百姓安居。他待天下苍生皆好,唯独待她?如草芥。
陆晚晚垂下眼睑。
她?并非冷血淡漠的人,在能确保自己安危的情况下她?愿意多帮助别人。这也是她?为什么紧赶慢赶,不顾旅途劳累到此的原因。
去往靖州本还有另外的路,但她?取道安州,就是想凭借她?前世的记忆来?救人。
今日是十?月二十?三,距离地震还有好几个时辰,一切都来?得?及。
陆晚晚和徐笑春去往雪新镇,找到当?地驿站。进城镇的路上,陆晚晚见镇外宽阔的地面上到处都支着?帐篷,不少官差盯着?百姓搬运东西到帐篷里去。
她?很是纳闷。
雪新镇算是安州的一大重镇,来?往番邦中原人士很多,驿馆也建得?高大堂皇。
陆晚晚找到驿馆,放下行?李后,便?要去找当?地的里正?。无论如何得?让他们尽快疏散百姓,以免灾情发生。
她?管驿丞问了里正?家的去处,拿上公主府的印信便?往外走。
她?方行?至驿馆门口,便?见驿馆墙外站了几个人。
有个人背对着?她?,在同其余人说什么。
仅是瞥了眼他的背影,陆晚晚便?莫名其妙的脊背一僵。她?对宁蕴太熟悉,哪怕他化成灰陆晚晚也能把他认出来?。十?二年的相守,他的音容笑貌早就刻进她?的骨子里。
时隔半年,再度见他,她?心?中无爱也无恨,只余唏嘘。
他到雪新镇来?做什么?
陆晚晚退至墙角,小声地听着?。
“并非在下虚张声势,还请大人尽快通知驿馆内的人员赶紧疏散,以免灾难发生避难不及。”宁蕴的声音疏离淡漠。
驿丞轻蔑地笑笑,道:“这位兄台,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县太爷和里正?,不过地震是天灾,可不是你两瓣嘴皮子一动就能确定的。你要闹随便?你闹,不过驿馆里都是我?的客人。引起恐慌人走了,我?找谁要银子去?”
宁蕴还要再说什么,驿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进了驿馆。
陆晚晚忙往墙角缩了缩,将身体隐匿于墙下。
过了片刻,她?再探出身去看,宁蕴已经走远,落日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落寞而冷清。
她?很纳闷,宁蕴知道会?有地震,提前通知雪新镇的人搭建帐篷,以供不时之需。
可是他又不是大罗神仙,为何知道会?有地震?
陆晚晚细思之下,一种恐惧沿着?她?的背脊骨慢慢爬上来?。莫非,宁蕴……他也是重活了一次?
她?想到醒来?之后宁蕴的种种改变,又陷入迷茫,他是那么地恨自己,怎么可能醒来?之后就良心?发现?
但此事太过离奇,她?满心?疑惑不知该找何人说。
是日,雪新镇怨声载道。
县上派了衙役帮着?镇上的百姓将细软粮食搬去镇外的帐篷内。
百姓们十?分不满,诚如驿丞所言,地震是天灾,并非人所能预料。
陆晚晚去打听过,原来?宁蕴自称研制出了能检测地震的仪器,仪器显示雪新镇的方向将有地震发生。宁蕴亲自上门游说县令,不知为何竟将他说服,允他提前搭建帐篷,疏散百姓。
百姓很不满,但县太爷拨出衙役监督搬家,他们也无法,只能开始搬运。
一时间,骂宁蕴的声音不绝于耳。
驿馆的驿丞十?分硬气,不肯信宁蕴的话?。硬撑着?一口气不肯搬走。吃过晚饭后,陆晚晚又劝了她?半晌,他仍是不肯信。
陆晚晚无法,气得?徐笑春就要动手抽他。陆晚晚将她?拦下,扯回屋里。
“嫂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徐笑春问:“要不我?拿着?公主府的印信去找他?”
陆晚晚轻摇了下头:“。这儿天高皇帝远,别说公主印信,恐怕你说我?是公主也没几个人信。此地龙蛇混杂,来?往的各路牛鬼蛇神都有,今日下午来?的那些人,像是羯族的,暴露了身份,对咱们很不利。”
徐笑春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很有理,便?放下了要去找驿丞的心?思。
“那怎么办?”徐笑春眉头拧了拧。
陆晚晚本来?还愁不知疏散百姓过后该如何跟徐笑春解释自己未卜先知的事情,刚巧下午碰到宁蕴那一处,便?顺水推舟将所有的事都推给他。徐笑春听说宁蕴在此,还想着?去拜访一下,好歹当?年在京城他们有过数面之缘,宁谢徐三家关系还算不错。陆晚晚以女流之辈私自同他会?面不大妥当?为由劝住了徐笑春。她?一想,倒也是这个理,便?作罢。
但徐笑春是信宁蕴的话?的,她?知宁蕴并非京城浪荡子,所言必可信。
听说他此处有地震,她?不疑有他,便?着?急起疏散的问题。
下午她?去打探过消息,城中百姓大部?分都已经疏散到了镇外,唯独此处的驿丞,是块硬骨头。
往来?旅人大多都觉得?宁蕴不过是装神弄鬼虚张声势罢了,也不愿去住帐篷餐风露宿,遂乐得?安稳。
陆晚晚比徐笑春冷静得?多,她?说:“无妨,到了晚上再说。”
陆晚晚对这场地震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它对她?来?说意义不同一般。地震发生在午夜子时三刻,因为是深夜,又发生得?太过仓促,基本上没人反应过来?,家园坍塌,鲜血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