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长司,小二看她的眼神里透露着几分古怪,“姑娘不是?咱们这儿的人,恐怕还不清楚羁縻州的规矩,这儿各部曲是?自个儿当自个儿的家,并不太受朝廷约束,爨氏虽是?这里的大姓,但东爨乌蛮和西爨白蛮又有不同,有权有势的并不住在镇上州上,而是?在自己的大本营里,这里山多林多,长司乃是?爨氏的二把手?,你若想问他的下落,恐怕得找到当地?的爨人才?行。”
话说到这儿,小二又好心劝道:“只不过自打西晋以后,就?再也没有大一统的朝廷了,爨氏近百年来明面?上受着当地?朝廷的约束,实则并不是?什么?善茬,东爨更是?专横野蛮,每月都要派人上附近州县挨家挨户朝汉人强行收钱,美其名曰是?占地?费,若是?不给,恐怕性命不保,他们犯了人命,往深山老林里一钻,那儿常年围绕着瘴气?,毒物蛰行,就?是?官府也奈何不了,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姑娘,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去招惹东爨人了,免得惹祸上身。”
郑闻听到这里,咦了声道:“东爨氏既然如此悖逆,为何长安城里不派军过来镇压,难不成任由?他们搜刮民脂民膏?”
小二看他白净面?皮,书卷气?极浓,就?知道是?安逸之地?长大的,遂笑了笑道:“俗语说‘天高?皇帝远’,又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公子端看北边的战役,就?知道朝廷与其把目光放在千里之外的爨氏,还不如先啃掉隔壁现成的肥肉来得实在。”
恰时掌柜的在叫人,小二高?高?应了声,就?过去忙活了。
吃饱喝足后,又结结实实补了一觉,白珠给美人喂了点食,便?拉着郑闻开始上街转悠。
这里的人打扮都极具特色,头标鸡羽的是?鲁机人,背着皮囊,插了铜簪的是?披沙人,腰间绑了沙叶的是?招服族,根据穿着和样貌,她能够很?轻易的找到汉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背着比头高?的大竹篓子,一步一步往家走,因今日没卖出去多少菌子,竹篓沉甸甸的,走起路来十分吃力,前日才?下过雨,青石板上一踩一个水洼,小姑娘一个不防,狠狠摔了一跤。
但穷苦人家的孩子,对这点小磕小碰已经麻木了,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菌子没少,又重新背上竹篓往前走。
突然,她觉得背后一轻,转头来看,原是?个漂亮姐姐替她托住了身后的篓底。
懵懂的年纪,望向人时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只见那漂亮姐姐笑盈盈对她说,“小妹妹,你一个人是?背不动的,我来帮你吧。”
说完姐姐招了招手?,将身后的哥哥拉了出来,将竹篓套在了他身上。
二人都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漂亮的人,还愿意帮她的忙,小姑娘害羞低下了头。
白珠问了她家的方向,顺利将人送到了家门口?,小姑娘叩了叩门,门后探出了一个妇人。
小姑娘对妇人道:“娘亲,这两位哥哥姐姐见我摔跤了,就?将我送了回来。”
妇人警惕望向她身后,见到二人的衣着样貌后,才?松了一口?气?,将门彻底敞开,“快快快,进来略歇歇吧,真是?辛苦你们了...银儿去倒水!”
小姑娘哎了一声,将竹篓放好,飞快地?倒了两碗茶过来,白珠道了谢,捧了茶碗慢慢吃了一口?,“我瞧婶子方才?似乎神色颇为紧张,不知道是?何缘故?”
妇人一面?拣着菌子,一面?叹了口?气?,“姑娘是?外客吧,这恭州及南宁州以东一带,都是?受东爨氏控制的,每到月中,就?会有爨人来挨家挨户收占地?钱,上个月我们家就?没给齐,孩儿他爹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要不然我也不能叫银儿去卖菌子。眼瞧着就?快到月中了,我实在是?害怕,所以刚才?才?会那么?紧张。”
白珠慢慢摸索着茶碗的边纹,思?忖道:“婶子的意思?,是?这两天爨人会来?”
妇人说是?,满脸忧愁。
白珠从腰间拿出几两碎银,塞到妇人手?中,笑道:“不过银钱罢了,这些婶子就?先拿着,实不相瞒,我们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住在客栈人来人往也不大放心,见婶子人好,我斗胆求婶子舍两间屋子给我们住,不多宽敞,只要能睡就?行。”
那妇人见了,忙推脱道:“这…这可收不得,姑娘和公子若要住,也给不了这么?多!”
白珠却?道:“还有一日三餐都得劳烦婶子操持,哪儿有白吃白住的。婶子不嫌,我这就?叫他去客栈将行李收拾过来了。”
见状妇人终于把钱收了,又让银儿收拾了两间屋子,铺了新被褥,郑闻则被她赶去了客栈拿行李。
大约住了两三天,这天夜里,白珠正准备歇下,忽闻门外传来一阵重重的拍门声,她淡然扣回了领子,推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