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从队伍中巡梭,找出了年纪稍大的一位男孩子。
“你叫什么?家在何处,可还有?亲人在世?”
那孩子身形消瘦,面色蜡黄,回话的时?候却条理清晰,不疾不徐,只?听他道:“我叫严咏,今年十二岁,祖籍在建康,后来侯景之乱后,父母来到齐国广陵,前两年广陵发了大水,爹娘和妹妹都死在了这场水患里,唯有?我侥幸留了一命。”
白珠点了点头,“你比这些孩子都年长些,想来也?更懂事,既入了我这里,衣食自不必操心,但有?一点我要和你们说清楚,你们往后的日子,都会是在刀尖上过?活的,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明白吗?”
孩子堆里顿起慌乱,有?些孩子脸上已经露出了怯色。
白珠看了一眼?那严咏,见他面色如常,问道:“你不怕吗?”
严咏年纪虽小,但心性老成,他一板一眼?道:“怕。但是比起在那里干等着被饿死冻死,靠自己能搏出一条路,我觉得不亏。我爹在世时?常说,乱世做枭雄,盛世做乞丐,如今世道正乱,我自然要当枭雄,不当乞丐。”
白珠赞许道:“你看得通透明白。我派人从各地?将你们搜罗来,也?是因?为你们小小年纪无父无母,如浮萍般漂泊在这世间,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内有?忧患,外有?强敌,齐国岌岌可危,风雨飘摇,而一旦国破,则家亡人亡,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时?候谁都逃不过?,既然如此,唯有?自救。我接下来会给你们安排教读书识字的师傅,还会让你们习武练刀,若是做得好,自有?奖赏,若是做不好,也?有?惩罚,不过?你们放心,师傅教你们什么,我也?会跟着学什么,如果我有?做不好的地?方,赏罚分明,不会给自己徇私情。”
恰时?召竺进来,见底下那些孩子个个噤若寒蝉,难免皱紧了眉头,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这些孩子都那样小,能成事吗?”
白珠松散了下来,兀自坐下道:“慢慢栽培吧,他们无家可归,缺衣少食的,必然会对?这里离不开,这样一手提拔起来的忠心,你要是想去?捡现成,难道不怕到时?候有?人捅了你的老底?”
召竺似笑非笑道:“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同情心泛滥,才?会从各地?搜罗出这些孤儿乞丐来用,没想到也?是存了算计啊。”
这段时?日以来,两个人也?算是熟了,白珠靠在椅子上,小口啜茶道:“我又不是菩萨,纵然有?要顾全的心,天下有?那么多可怜人,我也?顾不过?来。”
玩笑归玩笑,召竺说起了正事,“宫里曹昭仪传来了信儿,皇帝身子已经算是垮了,我按着你说的,将药给她送了过?去?,这药看似能让人一时?生龙活虎,其实是彻底耗尽内里的血气,咱们可以寻个时?机了...”
白珠看他那雀跃的神情,打趣道:“那么着急当皇帝?”
召竺说是啊,“如今北周当权的还是宇文邕,我一定?得比灵犀早上一步,这样可以占得先机。”
白珠好奇问道:“这个灵犀,究竟是什么样的?”
一说到这个多年的死对?头,召竺哼哼两声道:“那是个奸佞小人,最是狡诈卑鄙,诡计多端,不过?任他怎么耍阴招,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赢过?我,等你往后见到他就明白了,也?不知道他这回穿到谁身上去?了,最好原身又丑又矮,还是个满脸麻子!”
白珠幽幽飘来一句,“可是宇文氏一族多出美男,又矮又丑还满脸麻子,可能性不大哦。”
话音刚落,她就收到了召竺的一记眼?刀。
天色将晚,等白珠从赌坊回去?的时?候,府门前已经点上了灯笼,她从东侧门进去?,甫一到院子里,就见兰陵王妃坐在那里。
她随即低眉顺眼?,朝人福了福身道:“给王妃请安~”
可兰陵王妃却直直盯着她看了许久,也?不叫起,直到白珠的膝弯都有?些酸麻了,才?听到她开口道:“你和琅琊王一直这样,会吃亏的。”
白珠一头雾水,只?见兰陵王妃忧心忡忡,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叹了不知多少次气,“我知道你同琅琊王郎情妾有?意,可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他并无要纳你入门的打算,你还小,不明白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琅琊王同你来往,知道的不过?是笑他一句风流,可是你的名声清誉,就全毁了啊!”
“不是的,我们没...”
白珠正想辩解几句,又听兰陵王妃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小怜,你同我说句实话,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