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三日,果然见杜府的喜婆上门求亲,因着对外宣传,林灵云父母双忘,自小归在陆老夫人屋里养着,故婚姻大事全凭祖母做主。
因着要在祖母归乡前办完婚礼,许多繁复的过程俱都取消,不能省的礼法两家尽快办理,终于在月底定了迎亲的日子。
杜若邻迎娶林灵云那天,上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秋雨,烟雨朦胧中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红点,生活虽是凄风苦雨,还好有爱意绵绵。
窗外的雨珠落在芭蕉叶上,啪啪作响,一声一声打在林灵儿的心上。看着长姐终于嫁给了想嫁的人,她应该高兴,可是她的心却像外面的天气一样阴沉,湿润,眼里的泪珠子也稀里哗啦滚落满地。
长姐嫁人了,她也要离开陆府了,她之前所有坚持的理由都不存在了,况且她还拿到了和离书,可以说,离开的理由很充足。
林府肯定是回不去了,她也不愿回去,她在这偌大的京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以后可以做点小营生,虽说第一次出师有点不利,还被那人讥嘲一番,可仿佛体内小商贩的封印被解除了,她心里还跃跃欲试。
待完成最后一件事吧,最后一次作为陆家人,把祖母平安送回扬州,陪他伴圣驾出巡。
当陆渐离推门进来的时候,林灵儿正蜷在卧榻上,哭的跟花猫似的。因为即将伴圣南下,他需在这之前,完成大庆国志的最后一部分,掌院事先没料到圣上会这个时候把他抽调走,为了在他走之前编撰完全书,特意抽调几个学士同他一起衣不解带的忙了快一个月,终于初见成效。也就是今天杜若邻结婚,他才得以回府。
看了一眼来人,林灵儿立刻把脸蛋埋到锦枕里,不想以大花脸示人,只是两边的肩膀还微微抽动着。
半晌无声,林灵儿偷偷抬起小脑袋,红肿的双眼倏的落入一谭深水里,她心跳一瞬归无,双方在彼此的眼睛里寻找自己,一时竟都没有移开眼睛。
“姐姐走了心里不好受?”他先开口,嗓音略带沙哑,却难得温柔。
“嗯。”她颔首落睫,抓着枕上的络子在手指绕啊绕。
“她嫁给了心悦之人,你应该替她高兴。”
“我知道。”
“过两日就要南下,要带的物件归置好了么?”
“归置好了。”
“这次南下,宫里有四人同去,圣人,淑妃,太子和六公主,圣人威严,你在他面前只多听少说,淑妃和善,在和她在一起不必太拘谨,但要注意分寸,太子不好接近,你自离他远远的就行,你主要是陪六公主,她纯真活泼,与你应是投缘,只是时刻要记住君臣有别,且不可大意了。”伴君如伴虎,如果可以,他真不愿意她牵扯进来,既然事已铸成,他只能全力护她周全。
林灵儿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这次微服私访无关紧要的附属,被他这么一分析,顿时感到其中的凶险,泪痕未干的脸色又浮出担忧的神情,怔怔望着对面的人。
“不用怕,我最近常在宫中走动,和这几位都面熟,如有不测,我设法替你转圜。”他伸手,拂去她两颊的泪痕。
温热的指腹划过面颊,摩挲生热,瓷白的小脸晕成绯红,她微微侧脸,刻意避开肌肤的碰触。
陆渐离讪讪缩手,心里如被大雨浸透了一样,潮润一片。
第三日南下的车队起行的日子,也是林灵云回门的日子。新婚夫妻只来得及给祖母磕个头,车队就要起行,两姐妹站在马车旁,俱都泪眼盈盈。
“灵儿,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且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万事听你夫君的。”这话林灵云说了几遍,还是不放心,恨不能刻在妹妹的脑门上。
“知道了,长姐。”若在平时,林灵儿早都要揶揄她了,可现在面对未知的路途,她只觉,长姐说什么都听不够。
姐妹俩正说着话,杜若邻别了陆渐离向这边走了过来,他轻轻的搀扶住悲痛的妻子,看了一眼林灵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这一路与你太陌生,你只管依靠陆大人,他虽冷淡,却不是无情之人,你京中的宅子,我和灵云的婚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所以,你可以信任他。”
林灵儿眼睛突然瞪大两圈:“你说什么?京中的宅子是他买的,你和长姐的婚事也是他办的?”
杜若邻看着他,诚挚的点了点头:“是的,宅子是他帮你选的,我和灵云的婚事也是他想的办法,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和他不要有嫌隙,君威难测,上路之后,你必须毫无保留的依仗他,知道么?”
林灵儿抬头向前看,那个人正扶着祖母上车,在晨曦的沐浴中,灿的晃眼,好像真的可以安心依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