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彻和淳于量准备前去燕饮营地赴宴,早早的离开了陈营去准备,如此一来,萧岩便留在了营地之中。
萧岩目送着淳于量和吴明?彻的队伍离开,平静如止水的面目慢慢划开,唇角露出一丝微笑,转身?走?回了营门。
天边慢慢暗淡下来,萧岩兀立在陈营之中,看着远方营地的篝火,不由?淡淡的说?:“或许……是时候了。”
他说?着,便只身?一人来到了营地储存粮食的仓库门口?,“吱呀”推门走?进去,将仓库门口?的火把拿起来,“呼——!!”一声扔在地上。
粮食易燃,窜天的大火瞬间涌起,直冲粮仓的屋顶,萧岩看着那漫天的大火,又轻笑了一声,说?:“真好?看呢。”
说?罢,转身?离开粮仓。
“着火了!”
“怎么着火了!快,救火!救火啊!”
“救火!水,快打水来!”
陈营虽然驻扎在水边,不过他们的营地里安置有水缸,专门储存水,这些水并不是平日用的水,而是为了救火准备,毕竟营地都是易燃的东西,以防不时之需。
然而此时的营地水缸里,却空空如也,陈军士兵发现,这些水缸不知甚么时候,竟然空了!水全都悄悄漏了出去,该到用的时候,反而没?有水了。
陈军士兵迫不得已?,只好?跑出去挑水,提着水冲回营地,已?经延误了救火的时机,窜天的大火燃烧着粮食,咆哮着冲向天际,黑烟仿佛是黑龙的利爪,张牙舞爪的挥舞着,俨然诡异的祭祀舞蹈,火光将整个军营映照的犹如白昼!
燕饮营地。
众人吃惊的看着天边的大火,那是陈军营地的方向。
杨兼笑眯眯的说?:“二?位老将军,你们不会是想不开,把萧岩那个养不熟的小狼狗放在营地了罢?”
“萧岩?!”淳于量大吃一惊。
吴明?彻震惊的说?:“萧岩不是投靠了你么?!”
淳于量心中又是骇然,又是震惊,说?:“他……他是假意投靠?!”
杨兼笑的游刃有余,说?:“如今才看出来,真真儿太晚了。”
这回轮到萧岑震惊了,说?:“甚么……我……我被搞糊涂了,萧岩他……他不是叛贼?”
杨兼微微颔首,别看他这个人长相温柔又无害,好?像已?经绝种的暖男一样,但?其实熟悉杨兼的人都知道,坏心眼子多得很?,而且喜欢欺负人,尤其喜欢欣赏别人震惊、不知所措的表扬。
杨兼笑着说?:“萧岩当然不是一个叛贼,你们不能因为萧岩长得像坏人,就以为他是坏人,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正如杨兼所说?,安平王萧岩并非叛贼,其实是杨兼给萧岩安排了一个坏人的人设,以至于连他的弟弟萧岑都给骗过了。
谁让萧岩有“前科”呢,而且萧岩这种看起来老实,其实内地里心思很?深的人,打眼看上去,特别适合黑化的角色,杨兼也是发挥了萧岩的潜在实力,让他尽可能的发光发热。
这事?情还要从?很?久之前算起。当时他们打败了吴明?彻,南陈着急了,派出了诸多大将,几乎是倾巢而出对抗他们,吴明?彻、淳于量、章昭达还有徐度,都是一等一的老将,更何况还有一个压根儿就没?叛变的程灵洗,这五个老将军一个都不好?对付,更别说?五个人一起上。
加之杨兼等人身?在南陈的腹地,支援力量根本不足,所以必须想一个万全的方法,撕开突破口?,否则不是被陈军团灭,就是被陈人活活消耗的兵尽粮绝。
萧岩,就是这个突破口?。
因为萧岩曾经和陈人联手过,所以十足方便,杨兼正好?给他安排了一个叛贼的人设。
从?宴请章昭达开始,便是圈套的开端。
杨兼宴请章昭达,根本不是想要从?章昭达的口?中套出甚么,毕竟章昭达可是南陈的老臣,想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岂不是天方夜谭?
杨兼请来章昭达,便让萧岩很?主动去找章昭达示好?,不过这个时候也出现了一点点小岔子,那就是萧岑。
萧岑惊讶又迷茫,说?:“我?”
杨兼点点头,说?:“正是你。”
当时萧岑去找萧岩,听到他和章昭达在说?话,十分可疑,萧岑后来看到了萧岩,问他与谁在说?话,萧岩说?他听错了,章昭达已?经回去了。
后来萧岩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杨兼,杨兼非但?没?在意这个小岔子,而且想要小小的利用萧岑一把。
章昭达因为萧岩是自己人,所以故意透露给杨兼,说?淳于量的队伍会来渡口?和吴明?彻汇合。
后来萧岩偷盗了文书,目的就是取信章昭达等人,回了一座草绳桥,章昭达等人终于初步信任了萧岩。
随即就是陷害权琢玠的事?情,权琢玠卸任,萧岩身?为水战的悍将,自然会顶替他的空缺,如此一来,萧岩带着三万大军投降淳于量,淳于量更是对萧岩多了一份信任。
说?到利用萧岑,杨兼知道,无论是章昭达,还是吴明?彻,亦或者淳于量,都是心思深沉的老将,说?句大白话,他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所以不好?对付,也不会轻易相信萧岩。
所以杨兼故意在众人面前,故意在萧岑面前演戏,请权琢玠配合,权琢玠在众人面前被收押,萧岑和羣臣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事?情非同小可,一下子便传开了。
后来萧岑成?为俘虏,在淳于量面前大骂萧岩是叛贼,可谓是情真意切。
杨兼笑眯眯的说?:“也多亏了河间王的情真意切,所以才蒙蔽了淳于将军的眼目。”
萧岑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原来……原来自己成?了陪衬,淳于量相信萧岩叛变,还有自己的功劳?
这算是哪门子的功劳!
萧岑一想起来,只觉得牙根儿痒痒,原来是他们合伙起来骗人的,自己反倒被蒙在鼓里。
淳于量和吴明?彻都是傻眼了,这分明?是他们的计策,策反了萧岩,天衣无缝,哪知道硬生生变成?了隋主杨兼的计策。
杨兼幽幽的一笑,说?:“话都说?清楚了,有甚么疑惑的话,欢迎来到我隋营,随时为各位答疑解惑。”
他说?着,先听到天边的地方传来“杀——”的喊声,陈营着火仿佛是一个信号,铺天盖地的隋人水军杀了过来。
那打头之人站在船头,夜风咧咧,撕扯着他的袍子,面容带着一丝丝笑意,可不正是病发到根本无法见人的权琢玠么!?
淳于量可是亲眼看到权琢玠连打仗都没?办法打,被士兵们抬下去,哪里知道权琢玠这会子竟然好?好?儿的站在船上,哪有一点子病态的模样,竟然还可以指挥水军。
杨兼幽幽一笑,说?:“感谢各位听朕讲解,时机拖延的刚刚好?,只不过……朕说?的还真是有点口?渴了。”
他说?着,施施然端起案几上的羽觞耳杯,因着是燕饮营地,自然会准备这些,杨兼气?定神闲的呷了一口?。
淳于量和吴明?彻可没?有如此气?定神闲,他们在营地里安札了兵马,本来想把杨兼一网打尽的,哪知道竟然出现了如此变故,当即大喊着:“杀!!杀出一条血路!”
权琢玠的水军已?经包围了营地,快速登陆,冲向大营,大营里的陈人士兵为了伪装和出其不意,人马并不是,这样一来,败势相当明?显。
就在此时,陈人营地的方向,也传来震天的杀声。
淳于量说?:“不可能,你们的军队不可能这么快赶过去。”
小包子杨广抱臂摇头,一脸不屑的说?:“我军当然不可能那么快赶过去,但?是被你们俘虏的三万水军,就在营地之中,难道你们忘了么?”
三万俘虏!?
是了,俘虏!
因为人数众多,淳于量还没?想到处置办法,全都关押了起来,等待陈主发落,哪知道变故就这么发生了。
陈军营地。
萧岩放火烧了粮仓,趁着营中混乱不堪,立刻来到关押俘虏的牢狱,门口?站着几个士兵,仓皇无措的看着满天的大火,萧岩呵斥说?:“还等甚么!快去救火!”
“是是是!”
几个士兵立刻被他支开,萧岩闲庭信步的进入了牢狱,将牢门全都打开,三万水军,黑压压的一片人,数都数不清楚,快速的从?牢狱中涌出来。
“隋贼逃跑了!”
“俘虏逃跑了!”
“快!快抓住他们!”
“这边救火啊!救火啊!粮食要烧干净了!”
“烧到东面去了!东面也去人!”
陈军一边要救火,一边要抓住俘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萧岩立刻指挥三万水军,抢夺了兵器,迅速占领整个营地。
杨兼俘虏了吴明?彻、淳于量两个老将,登上战船,来到陈军营地门口?的时候,大火还没?有熄灭,不过整个营地已?经掌控在了萧岩的手里。
杨兼笑眯眯的从?战船上走?下来,挥了挥手,说?:“救火。”
士兵立刻开始救火,因着人数多,有条不紊,也不见如何仓皇。
淳于量和吴明?彻都是灰头土脸的,没?有把吴超换回来,陈军反而全军都被俘虏了。
两个见到萧岩,愤怒的火焰不亚于营地的大火,怒吼着:“萧岩!!你这个叛贼!”
萧岩很?是平静的看着二?位老将军,淡淡的说?:“我是不是叛贼,只需要天子的一句话,做叛贼又有何妨?”
杨兼笑了起来,抚掌说?:“安平王,没?想到你嘴巴这么甜?这样子羞耻的话都说?得出来。”
杨广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人家安平王分明?是在表达忠心,不知父皇心中的羞耻定义到底是甚么?
众人正在说?话,萧岑从?后面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大喊着:“老五!”
虽然一切都在杨兼的掌控之中,可是萧岩身?在敌营,不知会发生甚么变故,萧岑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抓住萧岩的胳膊,上下打量说?:“老五!你受伤没?有?”
萧岩摇摇头,说?:“反而是八弟,辛苦你了。”
萧岑狠狠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很?快,他心中的怒火,也好?像营地的火势一样,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不由?分说?,抬起手来,“嘭!!”一拳打在萧岩脸上。
萧岩没?有防备,被打得一偏,难得露出奇怪的表情,说?:“八弟,你这是……”
萧岑恶狠狠地说?:“谁让你骗我?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利用。”
萧岩的眉头抖了抖,说?:“八弟,其实这都是天子的主意,为兄也只是奉命行事?。”
杨兼一听,哈哈干笑了一声,的确,利用了萧岑实在不厚道,如果这事?情早一点和萧岑说?,杨兼又怕萧岑的感情不到位,骗不了吴明?彻和淳于量,要知道这两个老将可都是老狐狸,精明?得很?。
杨兼故意岔开话题,说?:“那甚么,快点扑火,灭了火咱们回去了,你看看这时辰晚的,我儿还是宝宝,要早点歇息。”
杨广:“……”
萧岑瞥了一眼杨兼,他是没?有胆量打杨兼的,又收回目光,提起一拳,还要再打萧岩,萧岩的功夫比他厉害得多,方才只是没?有防备,这会子有了防备,立刻偏头躲过去,“啪!”一声掌心纳住萧岑的拳头,说?:“八弟,怎么还打我?”
萧岑咬着后牙根儿,说?:“我不敢打天子,还不敢打你么?”
萧岩:“……”
众人收拾了残局,将陈军押解,很?快回了营地。
众人没?有立刻休息,进入了幕府大帐,趁热打铁的商议。
羣臣聚拢在一起,因着权琢玠下狱和病发只是演戏,其实并没?有甚么事?儿,所以权琢玠也恢复了镇军将军的官衔,来参加议会。
杨兼笑着说?:“这次能俘虏吴明?彻和淳于量,安平王功不可没?,可谓是头等功。”
萧岩拱手说?:“臣愧不敢当。”
杨兼又说?:“当然了,诸位的配合也很?重要。眼下咱们成?功拿下了淳于量和吴明?彻,四?路大军,砍掉一半,只剩下章昭达和徐度两路,到时也方便便宜很?多。”
众人见杨兼信誓旦旦,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立刻拱手齐声说?:“还请天子示下。”
杨兼说?:“道理很?简单,趁热打铁。如今咱们拿下了陈人的两路兵马,章昭达和徐度还不知情,立刻封锁消息,然后派人拿了陈军的牙牌和军令,混入章昭达和徐度的营地,来一个里外?夹击,出其不意!”
众人一听,都觉得十足有道理,吴明?彻和淳于量被俘虏的事?情,应该不会传的太快,只要趁着章昭达和徐度还没?反应过来,派一队兵马过去,伪装成?陈军,混入军营,假意求救,然后再与大军里应外?合,就能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倒是个好?法子。
“只是……”滕王杨瓒说?:“派遣何人前往陈人营地才好??章昭达和徐度也是心思细腻的老将,若是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别说?进入陈人营地了,很?可能被当场俘虏。”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目询,似乎在寻找最佳的人选。权琢玠?不合适,毕竟权琢玠一战成?名,现在可是大红大紫的人物儿,怕是没?有陈人不认识他了。
羣臣寻找着最佳人选,唯独杨广似乎明?白了杨兼的意思,不赞同的蹙着小眉头。
杨兼很?平静的说?:“这个任务事?关重大,而且需要一个心思细腻,行事?缜密之人,而且此人素来为人要低调,不能让陈人士兵一眼就认出来,最好?是一个绝不可能之人。”
“各位不觉得……”杨兼一笑,说?:“朕最为合适么?”
“甚么?!”
“天子?!”
权景宣抱拳说?:“天子,万万不可啊!太危险了!”
杨整说?:“皇兄,此事?太过危险,还是让臣弟来。”
杨瓒说?:“臣弟也可以!”
杨兼摇头,说?:“此计只能用一次,倘或失败,便没?了效果,因此事?关重大,朕准备亲自来,各位不必劝阻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素来知道天子的为人,虽然看起来亲和,但?是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杨兼决定亲自伪装成?陈人士兵,带着兵马前去求救,混入陈人营地,权琢玠、权景宣则是率领水军攻入陈人营地,而杨整和杨瓒则是率领陆军,包围陈人营地。
至于萧岩和萧岑,他们刚刚立了大功,难得回来,便让他们镇守在营地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决定下来,各自部署,各自歇息。
杨兼带着杨广回了天子营帐,杨广并没?有在众人面前否定杨兼的决定,但?是不代表他就同意。
此时小包子杨广抱着短短的手臂,一脸冷漠的说?:“父皇的决定,过于草率了。”
杨兼一脸油盐不进的模样,笑着说?:“是是是,儿子说?得对。”
杨广简直是气?不过,感觉自己变得都唠叨了,又说?:“父皇身?为天子,凡事?都可以交给臣子来做,尤其是这种危险又劳累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