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大周朝,燕京。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因着常年疾病缠身,已然看不出当年的美貌。整个人瘦得如同骷髅紧贴着一层薄薄的皮。
连这屋子里头,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药臭味。
他不知躺在这里多久了,又有多久未曾见到那人了。
好像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他同第一任渣妻主合离后,扑进那人怀中的一幕。
他本以为逃离了火坑后会获得新生,可是老天爷就跟看不过去他过得幸福一般,不但让他因着体寒丧失了生育功能,婚后不到俩年便染上了此等怪病,身子日渐衰败,给了那两个贱人登堂入室的机会!
回想起那俩贱人仗着妻主的宠爱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便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正当他的思绪逐渐飘远时,那扇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即从外走进一端着药碗的小童。
“夫人,该喝药了。”
“她回来了吗?”床上的男人听见推门进来的声响,那双本如死灰的瞳孔瞬间迸发出一抹光芒,眼看挣扎着就要起身。
小童连忙放下药碗,上前扶住主子,小声道:“驸马爷说是要晚一点才能过来。”
“晚一点过来?谁知道会晚多久,指不定又是被住在兰园的那俩贱人勾住了脚!”许是因着过于愤怒,男人的胸膛处气得上下起伏。
“咳咳咳,本皇子当初就应该弄死那俩小贱蹄子的。”话音刚落,谢曲生竟是一口血卡在咽喉不下去,五指如爪般紧攥着身下的锦被,瞳孔大睁着走了!
此时的兰院。
“表姐你尝尝子悦新泡的茶香不香~”身着天青色洒墨写意褙子,内撘浅米色圆领长衫的清隽男子挤开了女子身边的哥哥,缠着她的胳膊撒娇。
“不了,我先去看看禅林醒了没。”微蹙着眉头的女人带着几分抗拒,推开整个身子都快要挂在她身上的男人,起身往外走去。
“这个点正夫说不定还在睡觉,再说了,表姐你一回来就想着去看正夫,也不看看我们兄弟俩的,我们也想念表姐得很。”
两个模样生得相差无几地青年,正一左一右的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表姐再和我们说下话,等下我们再一起过去看望正夫好不好?好不好嘛,表姐~”
身着绯红薄纱,内着水色交领长衫的男人将那嗓音放得又轻又柔,其中还掺夹着不知多少的委屈。而那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正暗中缠着女子的腰间带打转儿。
“表姐,子悦也想要和表姐再多待一下,还有表姐这一次出去那么久才回来,我也很想表姐的。”另一个则从身后将人搂住,诉说着情意绵绵。
而很快,正屋里头的发生的事传到了兰院中。
当初那位二嫁给神医之女的三皇子,本该是二十有五的大好年华………
薨了。
听说其驸马爷一夜白头。
安贞年间,夏。
今日是女帝最为宠爱的三皇子嫁与新科状元,也就是丞相家长女的大喜之日。
这场婚礼自然十分隆重盛大,除了惊羡世人的十里红妆,花轿所行之处,皆是洒满了鲜花和铜钱。
而此时坐在花轿中的男人,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海棠红的双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双手死握着手中的喜果,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谢曲生本以为死后会去往阴曹地府,可谁曾想,一睁开眼……
入眼便是那鲜艳刺目的红,耳边传来的则是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他下意识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脸,下一瞬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内心则涌现无尽的狂喜。
难不成他这是回到了他后半生噩梦的开端——正是他十七岁嫁人的那一日。
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允许自己再重蹈覆辙。
“停下,给本皇子停下。”
他本就是一个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的张扬性子,何况他还是母皇与父后最宠爱的孩子,端的是有恃无恐。
“我说你们耳朵都聋了不曾,还不快点把轿子给本皇子停下!”
“再不停下,信不信本皇子让母皇砍了你们的头!”
“禅林,可是怎么了?”见着身旁轿子突然停下,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喜服、跟随在一旁的清秀女子微蹙着眉头,语气透出些许不喜。
“本皇子告诉你们,本皇子不嫁了!”
“谁他妈爱嫁谁嫁。”脸上喜大过于惊的谢曲生直接将盖头一掀,露出那张姣好的脸来。
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头,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还有你们,还不赶紧把本皇子的嫁妆都给抬回去。”
“不不不,都随着本皇子抬到城南的一个药庐。”那里才有他真心想要嫁之人。
“诺。”
抬轿和吹唢呐的轿夫们虽不明白这大喜的日子新郎子闹的是哪一出,人却是乖乖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