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九十月份是大学秋招最热闹的时候。
关雅如愿以偿,拿到了恒锐的offer。
恒锐是近两年来新创立的一家汽车零件和改装公司,在A市发展得很好。
为了庆祝,晚上关雅请三个室友到学校门口吃火锅。
室友赵丹丹道:“我上次在网上看到过恒锐的总裁,好年轻,感觉和我们差不多?大,关键是长得超级帅!”
“真的假的呀,电视里那些大老板不都是四五十岁,还有啤酒肚的那种吗?”
“我也不信,除非你让我康康!”
“我记得我当时保存了他的照片,我给你们找找啊。”
赵丹丹翻了翻手机相册:“喏,就是这张,你们看,是不是比很多?男明星都帅。”
“我去,这脸是真的帅啊!”
“丹丹你要是不说,光看这张照片,我还真以为他是明星呢。”
关雅对自己的未来老板也感兴趣,凑过?去看了眼,然后也和另外两个室友一样,微微张大嘴,露出惊讶的表情。
照片里的男人一双漆黑的桃花眼,鼻梁高挺,下?颚线精致利落。
尽管穿着西装领带,但他没有给人丝毫儒雅斯文的感觉,眉眼之间有股难驯的野气。
“咦,我看他中指上戴了戒指,这是已经订婚了的意思啊。这么?帅又有钱,为什么?要英年早婚啊,搞得我连一点幻想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羡慕他的未婚妻啊,找的男人帅气多?金又有钱。”
最先说话的赵丹丹又开了口:“我有个远房大伯,家里是做生意的,过?年聚会?我听他提过?一嘴。他未婚妻好像一年前已经死了。”
“死、死了?不会?吧!”
有人筷子没拿稳,直接摔到桌上。
几个人火锅也不吃了,又震惊又好奇:“怎么回事?啊?丹丹你多?给我们说说。”
赵丹丹想了想:“也不能说是彻底死了,但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了快一年还没有醒,这和死了也没多大区别吧。”
“他未婚妻听说也挺惨的,大四时被绑架了,从天台摔下?来,救是救下?来了,就是很难醒了。”
另一个女生感慨:“那这男人也太深情了吧,守着?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未婚妻。”
“可不是。”赵丹丹叹了口气:“那女生也很优秀的,家世好,长得超好看,是A大校花呢。”
她看向一直没说话,若有所思的关雅,脑海里出现当初她在论坛翻出的照片。
赵丹丹“欸”了一声:“小雅,我发现你低着头的样子,和那女生还有几分像。”
关雅愣了愣。
吃完火锅已经快十一点了,几人回到宿舍,卸完妆就倒头睡下了。
关雅拉了拉床上的小帘子,拿出手机,进入A大校园论坛。
她输入校花两个字,立刻弹出来很多?相关帖子。
关雅也算长得很好看的了,一进大学就被公认为系花,然而看着?照片里的女生,她平心而论,自己是比不上的。
但室友赵丹丹说得没错,从某些角度来看,她和这个女生有几分相似。
手机在黑暗里发出荧白的光,关雅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是小城镇考出来的,在A市这样繁华又寸土寸金的地方,哪怕累死累活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房子。
可是如果有捷径的话……
拿到offer的第二天,关雅就去恒锐实习了。
她学的专业是工商管理,进了恒锐的人事部。
在公司待了几天,没有见到老板,听说是去外地签合同了。
实习第二个星期,关雅听说人回来了。
她特意多加了班,等到天黑才去到地下停车场。
陈也回到公司,处理?完手上的一点事,拿上钥匙和一束花坐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
昏暗的出库里,一个女生站在他的黑色轿车前。
女生眉眼安静地低垂,穿着粉色卫衣,牛仔裤,白色板鞋,马尾扎得高高的。
肩上背着?帆布包画着可爱的小草莓图案。
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怀里的鲜花摔到了地上。
陈也几步走到女生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栀栀,你醒了!”
关雅这时抬起头,对男人露出柔媚的笑。
陈也沸腾的血液一瞬间冷却下来,刚才有多?么?欣喜,现在就有多?么?绝望。
他松开了手,不再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关雅着?急了。她这一身衣服鞋包都是对着?那个女生的照片买的同款。
精心化妆之后,她自信和那女生有七八分的相像。
可男人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既然他那么爱他的未婚妻,那他对着和未婚妻这么?像的人,总该有几分怜惜的啊。
慌忙之下?,关雅急忙表露自己的心意:“陈总,我很敬佩您,听说你未婚妻一直没醒,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叫什么??”他问。
关雅心中一喜,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陈也收回视线,声音如冰霜:“你明天不用来了。”
说完开车扬长而去。
关雅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好久,怎么会?这样!
既然他那么喜欢已经成了植物人的未婚妻,那他完全可以对着自己这张脸,寄托对未婚妻的思念啊!
陈也重?新买了一束花,将车开到医院。
顶层的单间病房里,沈静溪坐在床前,对着沉沉睡着的少女暗自垂泪。
他走进去,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沈静溪苍老了很多?,她接过?纸巾,擦起了眼角。
看着?如今事?业有成的男人,沈静溪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还记得那天抢救完之后,医生明确地告诉过?他们,满满醒来的机会十分渺茫。
从五楼高的天台摔下?来,尽管被树挡了一下?,她的脑部仍然受损严重。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几乎哭晕在丈夫的怀里。
当时,一直沉默的少年仿佛没有听见医生的话一般,在病床前单膝跪下。
他将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他看着?病床上或许永远醒不来的少女,嗓音沙哑认真:“我之前想带你去迪士尼,就是为了在晚上放烟花时给你求婚。你说过想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想你会?答应我的求婚。”
“那我先把戒指给你戴上,等你醒来,我们再去那里看烟花。”
沈静溪擦干了眼泪,眼眶还是红的:“家里阿姨熬了乌鸡汤,你喝几口吧。你公司忙,还天天晚上来医院,也辛苦了。”
“谢谢沈姨。”
沈静溪轻轻推开门走了,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们。
陈也很快喝完汤。
他把新买的鲜花插到花瓶里,轻轻掀开被子,给沉睡中的小姑娘按摩双//腿。
长时间的卧床不起容易造成肌肉萎缩。
虽然请了专门的护工,可他怕她们不尽心,总得每天亲自给她按一遍才放心。
晚上十一点钟,陈也坐在床边,低沉的嗓音念起她喜欢的书。
读完两章,他阖上书本:“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明天念给栀栀听。”
陈也关灯,上了床,把她搂到自己怀里,轻轻一吻她的额头:“栀栀晚安。”
少女安静地睡着,双眼紧紧闭着,睫毛都没有动一下?,给不了任何的回应。
凌晨时分,陈也从噩梦中惊醒。
这一年多,他经常梦到那个绝望残忍的黄昏。
他拼了命地想抓住她的手,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
殷红的血不断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红得刺目。
陈也想起初中的一次运动会。
她报名了跳高项目,还没跳过?去就先摔了下?来。
脚踝上磕破了皮,一片青紫中,隐隐有血渗了出来。
他抱着她跑到校医院,医生给她用酒精消毒,冰凉的刺痛感让小姑娘眼泪一下?子又掉了下?来。
那时的他就不怎么学好了,经常打架,偶尔也会?受伤流血,哪次流的血都比她磕破皮多。
可他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姑娘,心里就是难受得很,比自己流血了还难受一千倍。
他想到什么?,低头对着她膝盖上的伤口呼呼地吹气,第一次这么?做,动作有几分生疏笨拙。
十五岁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眼前的小姑娘,只知道自己舍不得看她流血,看她掉眼泪。
他那个时候在心里发誓,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可是他没有做到。
那一天,小姑娘流了好多好多血,他不敢想她有多?疼。
白日里维持的平静不复存在,他颤抖着?,紧紧抱住她。
少女的呼吸,体温,微弱却依然跳动的心脏让他几近崩溃的理?智慢慢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