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美人折腰旋裙,朱缨宝饰清脆悦耳。大有飞燕迎风之羸弱,嫦娥奔月之轻盈。
夏日炎炎,可?苦隐在暗处洒花瓣,扇风的宫婢。
“陛下来了,尔等卖力扇最后一下。”
扇风宫婢拼命扇最后一阵,然后弃扇于绿丛。
花落风拂,美人轻舞,当是人间一大美景。陈美人希望借此?赢得圣心,巩固荣宠。
两个洒花瓣的宫婢相熟,其中一人用挤眉弄眼,意为能成吗?
另一个,眉间有点浅红,垂着首,瞥见同伴的模样,轻轻一笑?,然后摇头。
天?子威仪,浩荡的随从跟来。皇上头发?用锦带束了个髻,玄裳缂丝大袖,青底金履。
他见此?美人美景,不喜反怒,甩袖呵斥:“此?乃汉宫,不是纣王的摘星台,不是周幽王的烽火台,更不是夫差的馆娃宫!”
陈美人惊愕伤羞,没想到三日前?还脉脉温情?的皇帝,竟怒斥自己,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感觉犹如被?扒了衣服,坦·露众人前?。
正当天?子气得不轻,周围人等瑟瑟时。一道沉肃之声响起:“皇兄,西?北事务要紧,无须为此?小事动怒。”
历经本朝,律法稍成,后宫内已鲜少见除皇帝外?的男子了。
深知宫廷之中,应该谨慎沉稳的王阿妹也不由在人群里觑看。
说话的男子,身穿藏青胡服,束髻,佩刀。内宫带刀而入,可?想天?子对此?人的信任。
他凤眸英姿,一身外?族打扮,反而无丝毫粗鄙之态。
“王弟所言甚是。”天?子路过陈美人身旁时,余怒未消,“不守宫规,浓艳搔首,禁闭半年,抄写班氏女诫百遍。”
陈美人脸色煞白,婉转悲啼:“陛下……”
宫中老人们心中暗道:陈美人完了。
主子从荣宠正盛,失去帝心,仅在一日之间。
王阿妹托腮,半开窗,凝望天?上的圆月。作为二等宫女,她拥有独立的小房间,能独自惆怅一番。
看来要跟个稳重的宫妃娘娘,才能确保她攒钱,二十五岁出宫与哥哥团聚。
门吱嘎声响了,原来是陈美人的贴身大宫女,琴芳姑姑。
琴芳说:“美人要见你。”
王阿妹倍感头痛,为何要见她个小人物。她可?没有表现得太耀目。
失势了现在也是主子。王阿妹火速赶到主殿。只见陈美人戚戚忧神。
“阿妹,你有什么谋算,让我重获圣宠。”
王阿妹心头一震。当初她看陈美人家世?不错,为人单纯。遂给她出了一策,让她引起陛下注意,有了之后圣宠。
她双眸盈泪,无奈道:“美人,当初那?法子,是婢子偷听内侍谈话知道的……奴婢……愚钝了。”
陈美人一听,眸眼黯淡,摆手挥退她,道:“你一个小宫女懂什么,是我昏头了。”她想,还不如找宦官们打听打听。
王阿妹回去睡了个稳妥觉,第二天?早晨却没再见到,昨日同去散花的宫婢。
她怔怔望着,草席内露出双白皙的赤足。昨天?前?,这双足的主人还蹦跳着玩耍。她们一起摘花,做事,玩笑?……
琴芳姑姑神色冷凝,甚至有些狰狞:“这就?是背主的下场。偷珠宝被?发?现,留她一宿移交暴室,她自己羞愧上吊了。”
“尔等勿要步她后尘。”
王阿妹随其他宫人,深深低下头,唯唯诺诺,表示不敢。
只是她指尖的红印深刻,她内心的恐惧和不甘腾升,灼烧她的胸肺。
王阿妹不给陈美人出主意,不想再跟随她,不仅仅是因?她的失势,还因?为她太蠢。
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
近来前?朝繁忙,陛下三日未踏足后宫,她还凑上前?,不是蠢,是什么。
以?陈美人的性格,难以?复宠,就?算复宠也难以?固宠,很可?能重蹈覆辙。
此?女为人霸道,不许人背主另投。她要陪着她过这种凄冷,没油水,又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正殿东边的花园,是她和那?位“上吊”宫婢负责。
现在……形单影只的宫婢剪下一只硕大的月季。她玉白的手指,在阳光下各位莹润透澈。汉宫的风水伙食太好,她已经不再骨瘦如柴。
她不要做牡丹阴影下的月季。
王阿妹屈膝低头:“美人,婢子,已经想到解禁的办法了。”
忧郁的陈美人大喜:“快说。”
“美人思念陛下过甚。”
陈阿妹抬首,“病入膏肓。”
陈美人与琴芳姑姑对视一眼,觉得可?行。
朱墙影错,宫婢素手提灯。
王阿妹心里闪过与陈美人要的奖赏——出宫与兄长团聚。
天?子在出了书阁,抬头望天?,已是月上中天?。内侍趋之提灯映路,他发?现天?子视线回扫。
内侍随之望去,是小宫婢站在墙角,远远停留等待,已连续七八日了。
天?子折返,眼神微眯:“看她是何事。”
王阿妹跪在皎皎冷清的月夜,望着黑沉靴底,不敢抬头。她头一次深刻感受,人与人之间巨大的差异。
“为何逗留在此?多日?”
宫婢犹豫道:“陈美人思念陛下,现在病入膏肓,请陛下去看看她。”
“成全美人爱您的情?意。”
天?子呵呵:“病入膏肓?朕的后宫之中,鲜有人感骗朕。”
宫婢垂首,白腻的秀颈在昏黄的灯光,温如羊脂。
许是天?子真念一点情?,宫婢提着灯,莲步轻移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