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皮肤晶莹白皙,五官秀丽精致,目光澄澈,像仙人家的娃娃,反而不像鬼·娃娃。
小二收敛全部煞气,对她道:“看紧你傻哥哥的钱袋。”别让袋子空了,否则你就得跟着流落街头受苦。
小姑娘笑得灿烂,点点头。
鬼差将二人送到城隍官署,就离开了。另有个更威武的鬼差,将他们引入正堂。
城隍老爷微胖,眉目却很是威严,穿了身官袍,两翅帽子,和凡间的官员有些相似。
堂上两边站立差役。
卢秀生正要下跪,上座的城隍摆手:“何须凡间的繁文缛节,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来,但只得是阴·间之事。”
卢秀生放下心来,只觉让妹妹自由,坏人得到惩罚的,就在此时。
他道:“还请城隍老爷做主,正是阴·间之事。小……鬼卢秀生,其妹妹生前文秀纯善,绝没有做过坏事。”
江芙觉得城隍老爷那双眯眯眼,像自己看去。
亲,这个妹妹还真不是我。
“只是不想受豪强惊吓,落了病根,不久就去世了。人间七月十五时,她给我托梦,说本是清白之身,却被人所拘,不能入轮回。”卢秀生眼圈泛红,道,“在我询问之下,才知竟是有强·鬼抢她做妻子,留置鬼城,不得重生。”
江芙暗道:怪不得那珠钗,怨气这么大。应是原来的主人恨恨不平,首饰才沾染了她的愤怨。
听说过凡间有强抢妇女,没想到阴·间也有。
城隍仔细看了看卢秀生,又呷了人间香火,道:“你妹妹不是在此好好的。”
卢秀生猛然被问,一时语塞。
江芙想,他虽为城隍,但差个凡人的直系亲眷,不是难事。还是不要说谎的好。她道:“回禀城隍老爷,我稀里糊涂没了,到处飘荡,不知黄泉路,是书生哥哥引我到了地·府鬼·城。所以我就认他做了哥哥。”
城隍开神目瞥了眼二人,确实没有亲缘线。他又道:“阴·间之婚,不仅是需要去世的人首肯,还需要双方在生亲属操办仪式,最后合墓。”
“你既不愿意,你妹妹又是怎么在地下结亲?”
卢秀生听到城隍反问,他想起师太送自己的“端正守礼,感念神佛”。
他哽咽了下,道:“我妹妹,原是好好的下了葬。我当时过于伤怀,又逢科考,所以到外地学院念书。妹妹托梦,我才知是族中长辈收了钱财,同意动土合墓。”
江芙五味杂陈,任何时代,把人当做货物,都是可耻残忍野蛮。
崇尚守礼仁孝的本朝,士大夫地位高涨,之乎者也标榜道德,鼓吹京城盛貌,天子治安圣明。
可就在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东城人来人往踏着一块沉锁白骨,腐朽肮脏的土地。
卢秀生撩开长袍,吭哧结石地跪下,道:“我愿献上所有金银,城隍老爷救救我妹妹。”
江芙沉默,这么直白的贿赂,城隍受用吗?
端坐的城隍舒展了下腰,人间的生别死离,悲惨冤屈,他从本朝开国就开始听。早就厌了,倦了。他道:“你准备了多少?”
两边的差役也充耳未闻般,神色不变。
卢秀生道:“原是准备了四百两整,现用去七十两,还剩三百三十两。”
城隍叹息:“你也太过……老实了,若是直接来找我,还可……”让我一人全占了四百两。
江芙:妈呀,还真行。地府都这么光明正大了?
她没记错,这还是京城下的一个地府。
果然盛京奢靡,逐渐影响地下???
总之城隍大人,看在他可怜,或者那堆银子可怜的份上,道:“本官就为你主持公道。”他示意旁边的师爷。
师爷收了卢秀生怀里袖里的“证据”。
城隍看银子和金子成色、分量都很足。
以前凡间多是供养佛家,道家大神也能到肉羹,就可怜底层的道统神仙,连汤都喝不到了。由于小仙小神吃不饱香火,神力衰退。被逼绝境,他们合计设了巧法,用凡间的银子买香火纸钱,自己供养自己。
滞留地·府小·鬼们,也是靠香火延续魂魄。香火没了,还没轮到自己投胎,这魂魄就消散天地间,真真正正没了。
他们窥得小神仙的之法,除了让家人供养,每年中元节那天,也用银子买香火香烛给自己吃,或再买些其他对自己有用的。
此后不仅人间爱财,地·府也爱财。
所以有句谚语——“有钱能使鬼推磨”。
城隍摸了摸金子,发出慰叹,即使现在道家香火旺盛了,也没治了他的穷病。
他怕饿着,要多存钱。
城隍道:“书生,本官一定救你妹妹,惩处恶人。是哪家豪强在阴·司也如此大胆?”
卢秀生犹豫了下,他朗声道:“京城东城门的朱家。”
他不相信,妹妹说的那朱家在地下也无法无天,势力极大。
江芙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她总觉得,如此贪银敛金的城隍,不像是个锄强扶弱的。
“朱家?”城隍却皱眉,拍堂怒道,“这厮竟然如此猖狂,抢·掠妇·女,断人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