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回到阿祖房中的时候,周玄清有些?踟躇:“阿姐,你说?阿祖能?认得清么?”
周玄宁深吸一口气,看着与母亲如今已有九分?相似的脸,长吁了起来:“阿弟,你变得越发婆妈了。”
杜安城站在后头:“应该是认不出,玄清,你跟你母亲长得还真的挺像的,极像你母亲当年未出阁的时候。”
周玄清别扭的扯着衣裙,他的轮廓比之国公夫人还是要宽阔许多,此时表情太多,一下子就露馅了。
周玄宁不由说?了句:“就拿出你平日?里书呆子的样子就行,阿祖肯定看不出来的。”
周玄清心里叹了口气,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
老?人很快再次醒来,本?就是硬撑着,若不是凭借一口气,早就不行了,只?能?时不时的醒来,看看他所思所想是否还能?实现,只?叫自己走前,不留遗憾。
模模糊糊的瞧见了一个人,正笑盈盈的端坐在一边,老?人激动的举起手:“言儿,言儿,你回来啦?”
一双手立刻握了上来,细声细气的道:“是,是我,父亲,女儿不孝,今日?才回来看您。”
老?人浑浊的眼里泛起一丝清明,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披上了笑容,瘪下去的唇角上扬,手紧紧的攥着,仿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你始终是我的乖乖囡囡,言儿,好?孩子,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苦,不要怕,要勇敢的朝前走啊,你是最勇敢的囡囡呀。”
“是,父亲,我是最勇敢的,我不怕……”嗓音哽咽,眸中含泪。
周玄宁站在一边,紧紧的捂住嘴,差点忍不住哭出了声儿,幸好?是周玄清坐在那,若是她,恐怕早就露馅了。
“那就好?,言儿啊……”老?人猛地咳嗽了两声,喉咙里似有浓痰堵住,呼吸又开始急促,眼神复又浑浊,那一点点的光渐渐散去。
“言儿啊,父亲要走啦,以后再不能?护着你了,你以后,千万莫要任性了,好?好?的活着,为自己活……”
声调渐渐没入哭泣声中,周玄宁早已泣不成声,周玄清将脸埋在阿祖已经滑落的大掌中,肩头微微抖动。
杜安城反倒最冷静,父亲身体早就不适,如今更是因这一口气拖了很久,该担的心早就都?担了,该流的泪也早就流光,遗言父亲不知讲过多少次,唯有这次,是对着阿言讲的。
随后上前拍拍周玄清的肩膀,轻声安慰:“好?孩子,没事了,阿祖没有遗憾的走,这就很好?了。”
周玄清半晌才抬起头,偷偷抹了下眼睛才转头:“舅舅,阿祖,他,他真的没有认出来么?”
那一下阿祖似是回光返照,浑浊的眸子里蓦然闪着灼人的光,周玄清觉得,阿祖定是知道了。
杜安城叹气:“别多想,人死灯灭,即便是认出来,那些?话也说?出来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你回去,好?好?和?你母亲说?说?,到了来年忌日?,回来上一炷香吧,你阿祖在天?上,也能?看到的。”
周玄清看着已经闭上眼的阿祖,半丝气息也无,呆坐了许久,才去将装扮卸下。
周玄宁还兀自在一边流泪,她与阿祖其实真的不亲,只?是为了当时还年幼的周玄清,来过几次南边,阿祖很喜欢她,不过她那时太过羞涩,没有多接触,此刻看着阿祖这般惦念母亲,心里酸涩难言。
杜家的信传回了玉京,寿安院中,国公夫人独自一人捏着信,颓然的坐在软榻上,默默的流泪,保养得当的鬓边,竟是生?出了许多华发。
看着窗外依旧一片苍茫,风儿渐渐不比冬日?惨烈,国公夫人满心凄然。
陈曦蕴近些?日?子察觉到外婆不开心,便也懂事的时常过来探望,只?是他最喜欢出去玩,跟着叔叔或是阿年,一起找云央,就像是个大侠行侠仗义的游戏般,他喜欢极了。
阿年渐渐熟悉了平民百姓的活法,每天?不需请安见礼,也不用费心思该如何穿戴,更不必揣摩主子的心思,起床后便和?左邻右舍打个招呼,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除了一件事——云央。
连叶繁星都?十分?好?奇,云央就像是凭空从?玉京城消失了,线索查到买家的时候,就全都?断了,只?知道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面目平凡,看着并不打眼,阿年也从?未见过。
只?能?将画像画了出来,四处找人打听,楞是没有一个人见过。
阿年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现在每日?心痛难言,她直觉云央没有出事,因为查遍了所有的妓馆和?暗-窑,云央都?不在其中,叶繁星甚至暗暗找了玉京所有的人牙子,都?说?没见过云央。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周玄清在他们之前做了什么?周玄清是哪里找来这样的能?人呢?阿年又觉得自己猜错了。
可只?有周玄清知道,她和?云央是什么关系。
那时候阿年许久都?得不到周玄清的垂怜,直到慢慢稳固之后,便想着给她配个丫头,那时候阿年很是倔强。
她当时站在周玄清面前,第一次勇敢的抬眼看他:“世子,我只?想要云央。”
不过心也渐渐静了下来,岑缨也猜测,云央定是被人救走了,只?是暂时不方便露面,岑缨她每日?十分?神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阿年也没有过问,就像母亲从?来没跟她提过周玄清一样,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并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