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雨里,迟西瑶嘴唇发?白地盯着离开的身影,只觉得浑身冰冷异常,仿佛血液倒流。
为什么迟簌身上,总是流露出让她恐惧的气息?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
迟西瑶指尖不自觉攥紧伞柄,有斜飞的雨丝吹进她的眼里,她才刺痛般眨了下?眸,回了神。
直到走进考场,迟西瑶心底仍然盘旋着巨大的疑惑。
她不明白,一个乡野捡回来的垃圾,接受的是贫乏的教育,为什么能超越所?有人,拿下第一名?
为什么她会知道“妈妈”的存在?又为什么知道了,却不揭穿她?
最开始的时候,迟西瑶试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是迟簌不小心听到了迟蔚和妈妈的通话,也?许是迟簌从迟蔚的书房里,看到了蛛丝马迹……
也?许是迟簌没有证据,才不敢揭穿她,也?许是迟簌怕事情闹开后,彻底被父亲赶出迟家。
不,不是这样,不可能这么简单。
脑袋里忽然有道声音落下,迟西瑶抿紧了唇,微微眯眸。
迟簌在她面前展露的模样,就像恶魔一样,恶魔怎么会怕事情闹大?怎么会怕被赶出迟家?
那么她不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一场游戏吗?
脑内信息不断交杂,迟西瑶反复推测,否定,再推测,就在自己感觉隐约抓到了点什么的时候,考试的预备铃忽然响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监考老师开始复述黑板上的考试规则,并拆了试卷。
迟西瑶咬了咬唇,只能气闷地先将迟簌的事放在一边。
这次省级竞赛如果过了,就能获得参加国家竞赛的资格,还可以给高考加分,甚至得到高等学府递来的橄榄枝,提前保送大学。
她一定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雷声滚滚,密集的雨声环绕在教室周围,玻璃窗上不断溅起透明的水花。
试卷做到一半,迟西瑶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字数出现模糊不清的叠影,胸腔渐渐呼吸不过来。
好难受。
迟西瑶开始大口喘气,像溺水的鱼,心脏处忽然又剧烈跳动,蛛网般带刺的藤蔓似乎缠绕在上面,只要一跳动,便是密密麻麻的剧痛。
安静的教室里,迟西瑶的异常立马被监考老师发?现,实在是她脸色白得太吓人了,监考老师都惊了一跳:“这位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迟西瑶抓住他的手,痛苦的脸上滑下?一道泪痕,声音虚弱至极:“老师,救我……”
救护车匆忙赶来,两个穿着护士服的医生从车上下?来。
迟西瑶躺在医架上,模样奄奄一息,她的视线有些涣散,却在触及雨中那抹熟悉的人影时,她挣扎着,迫使自己意识清醒。
迟簌站在大雨之下?,洁白的身影配上黑色的大伞,如同参加葬礼一般,肃穆庄严得诡异。
两人视线隔着重重雨幕,始终交汇。
黑伞下?轮廓苍白的半张脸,含着轻淡又惊人的诡谲笑意。
迟西瑶恨恨地盯着她,下?巴轻微地颤抖,屈辱的泪水逼红了她的眼尾。
在仇敌面前,暴露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本身就是一场无形的羞辱,尤其对比迟簌从容含笑的模样,迟西瑶从心底升起巨大的不甘和恨意。
想要毁灭迟簌的想法,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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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光比迟簌晚了半小时出考场,站在空旷的走廊,天光亮得发?白,雨声也?更加清晰地灌入耳中。
他任由风吹打着,清冷俊美的眉目,第一次有了迷茫的情绪。
刚刚他都做了什么?
考试中他竟然走神了,还在答卷上写了不该写的字……黑色水迹不断覆盖,像是刻意遮掩着少年的心意。
回到酒店,顾寒光站在走廊上,收起伞,眸光抬起的瞬间,他透过落地窗看见,迟簌坐在一楼大厅里,圆桌前摆了一杯咖啡。
她似乎在和谁打电话,偶尔抬眸勾唇,眼尾会晕染出几分慵懒又妖冶的笑意,像一株只绽放在黑夜的玫瑰,一半嫣红如血,一半森白如雪,是绝世无双的存在。
顾寒光怔然了两秒,忽然敛下?眸光,眼里重现清明之色。
这只是青春期的悸动而已,是人类情感的正常生长完善,就像树叶生长,体内血管似的脉络,也?会逐渐变得密麻丰富。
情感虽然无法遏制,但?随着时间,终究会像风一样消逝。
顾寒光活的太过通透了,即使知道自己快要陷于年少爱恋的感情漩涡中,仍然不慌不乱地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最适合的路。
他任由情感生长,也?任由情感消散,左右,不过是他的心路历程。
走进酒店,顾寒光朝迟簌走去,他的眼睛干净如雪,似乎不含一丝杂质。
然而他并没有走近,只是站在远处,等她打完电话。
耳边忽然响起手机的震动声。
这个号码,一般只有爷爷才会给他打电话,顾寒光抿住唇,拿出手机,果然看见“爷爷”的来电。
电话接起,却是医生的声音。
“爷爷心脏病复发?了?”
顾寒光手指握紧手机,声音因为焦急,不自觉高了几分。
“好,我马上回来。”
顾寒光挂完电话,犹豫一秒,还是走向了迟簌。
“爷爷心脏病复发?了,正在医院,医生说亲人在身边可能会更好,簌簌,你要?不要?去看看爷爷?”
顾寒光一口气说完,眸光含着几分期待。毕竟爷爷那么喜欢迟簌,如果有她陪着,也?许……
迟簌怔了一秒,挂了手中的电话。
她站起身来,眸光冰冷得有些异常:“五分钟后,楼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