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叶的垂柳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道旁衰草仿佛不?胜磋磨似的在寒风中摇摆,周纹踩着这些白草,从柳树后闪出来,牢牢堵住傅昭的去路。
傅昭压根没想到还能再遇见周纹,惊讶得瞪大了眼,如同木雕泥塑一样僵在当地。
而这幅表情显见令周纹相当的满意。
她款款走上前,阳光直直打在她身上,金色撒花缎面褙子发出细碎的光芒,顾盼之间,发髻上金刚钻凤头钗发出夺目的光华,闪得傅昭眼睛微眯。
“你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你是不是以为我早灰溜溜地滚出京城了?”周纹轻笑着,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我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你且等着,当日你们怎么给我的羞辱,我今后加倍还给你们!”
领傅昭进来的王府下人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偌大的园子静悄悄的。
今日孟嬷嬷留在府里看院子,跟着傅昭出来的是豆儿,她想起临出门时孟嬷嬷的嘱咐,再看看其余两个伺候的小丫头,都是刚买来不经事的,心道此时正是自己该出场护主的时候了!
豆儿一挺胸,拿出大丫鬟的气势,鼓着腮帮子喝道:“大胆,敢对王府贵客不?敬,你王府的规矩哪里去了?”
周纹不?屑地看她一眼,“不?长眼睛的小蹄子,看装束也能猜到我不?是王府的下人——我是临平王妃的座上宾。”
豆儿到底没经验,被她一噎不知道怎么回话。
傅昭醒过神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犯官之?女,不?说躲起来避人耳目,还跑出来现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被抄了似的。”
周纹盯着傅昭恶狠狠道:“我爹是清白的,是洛桦一手制造的冤假错案,他残暴无度,早晚要遭报应!”
傅昭闻言先是大怒,接着一怔,上下??量她几眼,心下有了计较,漫步踱过去,笑嘻嘻说:“大理寺的门开着呢,有冤屈尽管去诉……哦,你现在不是官宦小姐,民?告官要滚钉板,可怜你细皮嫩肉的,还不?叫钉子戳个稀巴烂。”
周纹气得脸色煞白,硬生生挡在傅昭前面不肯让路。
傅昭冷笑说:“瞧你的架势,是找到新靠山了吧,临平王妃吗?听说你爹的罪名还不?小,她竟然还奉你为座上宾,胆子真大。”
“敢说王妃的不?是,我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封了个三品诰命,就以为能变凤凰?”周纹全然私下以前的温婉贤淑,眼中闪着阴毒的光,“攀上国公府就真觉得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姐?哼,你就是她们无聊时的一个玩意儿,等她们腻了自有你哭的时候。”
傅昭眉棱骨微微动了下,这话显然刺痛了她的心,但她没有立时发作,她已然看出周纹在刻意激怒自己,同时也很纳闷,落魄的周纹和自己对上,明摆着捞不?到好处,又是图什么??
一口气说太多,周纹有些气喘,见她泰然自若,忍不?住又说:“洛桦充其量就是皇上的一条狗,狡兔死走狗烹,开国一百余年,你看看哪个锦衣卫指挥使落得善终?”
傅昭已然大怒,冷冷道:“你算什么?狗东西,胆敢非议朝廷命官?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远点!”
周纹一动不动,只盯着傅昭冷笑。
身后传来男人的说笑声,傅昭回头望了一眼,拐角处出现几个人影,??头的是康王,旁边是临平王的身影,后面是洛桦和章华。洛桦看见她,脚步顿了下,接着微微皱起眉头。
康王等人见前面有女眷,也停下脚步,却没有走。
傅昭一愣,耳边突然响起周纹低低的哭泣声,再看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周纹摔倒在地,侧身而坐,玲珑曲线蜿蜒起伏,美目含泪,捏着帕子哭得凄凄惨惨戚戚,好不可怜。
粉颈低垂,恰到好处露出领后那一抹雪白柔腻,充满不可诉说的诱惑。
傅昭一时忘了自己应是被她设计了,只顾着感慨人家真不?愧曾是“京城第一美人”,风姿无限,真要勾引起男人来,只怕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还好自家男人意志坚定,如是想着,傅昭抬头望过去。洛桦冷着脸,嘴角下撇,眼神中隐隐透着嫌弃,与旁边一脸痛惜不?忍之?色的章华形成鲜明对比,而康王笑吟吟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然傅昭更惊讶的是临平王的反应——他的目光几乎是黏在周纹身上!
若不是场合不?对,傅昭真想来个仰天大笑。
周纹呜咽道:“我没了家,爹娘也病着,不?得已厚着脸皮出来讨生活,但我是教书的女先生,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傅夫人为何这样羞辱我?”
豆儿气恼道:“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先对少夫人说难听的话!”
傅昭拉了豆儿一把,静静说:“让她继续说——那几位都在这里,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出来,自有人替你做主。”
周纹哭声停了几息,偷瞄一眼傅昭,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我能有什么?委屈,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只能凭着别人欺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