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的祠堂整然肃穆,门口一株高大粗壮的杨树,一阵秋风过来,吹得?白草寒树乱响,红的黄的叶子纷纷落下,铺满整个院落,就像铺了一层金灿辉煌的地?衣。
傅昭跟着洛桦身侧,踩着缤纷落叶,踏入洛家祠堂。
族规严格,一般来讲,族内妇人和?未成年的孩童等闲不得?入内,但傅昭既是新妇又是诰命,按规矩需进祠堂上族谱。
皇上口谕在前,安国侯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阳奉阴违,请来几位年长的族亲做见证,现场还有洛二爷、世子等人。
傅昭一下就认出洛二爷,他与洛桦的长相极为相似,都是高挑的身材,精致的眉眼,略显瘦削的下巴。但洛二爷眼神发飘,一碰到?别人的目光马上闪开,肩膀总是缩着,唯唯诺诺的,生生把十分?的容貌拖成了半分?。
洛二爷旁边是安国侯世子洛林,还没?到?仲秋就把夹袄穿上了,时不时低声咳几下,脸色苍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略带着点病容。
傅昭快速扫了一眼,心里大致有数,旋即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地?在洛桦身后站定。
安国侯对洛桦一拱手道:“桦儿,此事?是大伯不对,向你赔不是了。”
言不由衷,漫不经心!傅昭一听就觉得?安国侯太?过敷衍,当初洛桦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如今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打算就此揭过?那也太?便宜了他!
显见洛桦也没?接受他的道歉,目光冷清,沉默地?看着他。
安国侯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脚底陡然生出几分?寒气,方才挺直的脊梁不由微微塌了下去?,“桦儿,大伯对不住你……”
洛桦仍不说话,寒星般的双眸紧盯着安国侯,似是要望到?他心里去?。
那几名老者互相对望一眼,均聪明地?选择旁观。
赔礼被堂而皇之的忽视,安国侯深觉难堪,难道要他给?这狼崽子下跪不成?他悄悄环视四周,不见洛二爷的身影!刚才人还在,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二弟务必看他眼色行事?,必要时候弹压洛桦,谁知道事?到?临头,这家伙竟把头缩进王八壳子去?了,真?真?儿把安国侯气了个倒仰。
安国侯脸颊的肌肉抽了抽,忍气吞声道:“桦儿,你还有什么要求你说。”
“我只想要你真?心实意的赔罪。”洛桦还是老样子,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恼火,只锐利如刀锋的目光,显示出不易察觉的狠戾。
他要借此机会,狠狠打击掉安国侯的气焰,令其再?也无法在自己面前充大。
还要我怎么真?心实意?皇上霹雳怒火的申斥我受了,开祠堂向晚辈赔罪的屈辱我忍了,还不行?一让再?让,安国侯终于恼了,闪着愤怒的火光直直瞪着洛桦,面色阴沉似锅底,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洛桦冷哼一声,拉着傅昭就往外走。
“且慢!”一声虚弱的声音止住洛桦的脚步。
洛林慢慢挪到?洛桦面前,艰难地?跪了下去?。
“林儿!”安国侯痛惜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
洛桦眉头一挑,颇有几分?玩味的意思看着他。
洛林没?有理会父亲,毫不犹豫对着洛桦伏地?拜倒,声音微弱又十分?清晰说:“二弟,三妹妹是病死的,与你无干……‘奸杀庶妹’是侯府胡乱给?你安插罪名,侯府日渐式微,再?经不起一点波折,我们着实害怕,一时糊涂出此下策。”
“父债子偿,大哥给?你磕头赔罪,不敢求你原谅,只望你看在故去?的祖父面子上,好歹保全?侯府的体面吧。”
说罢,他重?重?叩了三下,再?抬头时,额头已然青紫。
旁观的老族亲忍不住唏嘘几声,目露不忍,有位劝洛桦:“二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诚心悔过,就饶他们这一遭吧。”
洛桦嘴角勾勾,也不扶地?上的洛林,回身对族亲道:“既然长辈们都这么说,晚辈自当从命,说真?的,我还挺想念侯府里我那小院子……还请各位叔祖将傅氏的名字添在族谱上。”
其余几个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取来族谱和?笔墨,在洛桦名字旁边郑重?写上了傅昭的名字,旁注三品淑人诰命。
从祠堂出来,洛桦带着傅昭扬长而去?,前前后后都没?再?和?安国侯父子说一句话。
安国侯已是气得?脸色铁青,却拿他毫无办法,窝着一肚皮心思,咬着牙吩咐刘夫人安排洛桦夫妇回侯府。
于是第三日早上,侯府石管家两口子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来接。
洛桦上衙去?了,家里只有傅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