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落下雨来,先是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得荷塘山响,接着停了?少许,便听风摇树叶般哗啦啦一阵声响,整个天地刹那间淹没在雨幕中。
暖亭的窗子早已关上,将锣鼓点子似的雨声隔绝在外,留了?一室的寂静。
洛桦挽袖子的手停下来,慢慢说道:“这么说周姑娘的确是找韦大人来此了??”
被他们绕进?去了!周纹像挨了一记闷棍,整个人瘫坐在地,冷汗淋漓,目光呆呆看着?地面,再不说话。
傅昭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看着?周纹面色灰败的样子,她没有?来的一阵畅快。周纹这根刺横在心里太久,久得心底生了?疤,想起来就痛一下。
她要亲手把这根刺拔出/来,扔到火里,烧她个灰飞烟灭!
“周姑娘好心机,”傅昭嘴角吊起来微微一笑,“你恨我坐了?洛夫人的位子,见我进?了?这个亭子,便心生毒计,使人哄骗韦大人过来,想要污我与人私通。”
“偏巧洛妹妹听了几?句模糊的话,她跟你交好,想来也是你刻意诱导,才让她胡乱猜想,被你利用。菲儿,我说得可对?”
其实洛菲并不知道周纹是如何计划的,她只负责把傅昭困在亭子里,接下来看周纹眼色行事。至于什么弹劾的话,都是周纹教她说的,她连韦放是谁都不知道。
方才听说要拿周纹见官,她吓得浑身筛糠,抖得缩成一团,生怕也?把自己抓走,听傅昭言下之意竟是替自己开脱,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得什么姐妹情谊,忙不迭说:“嫂嫂说得对,我本来没听清,都是周姐姐教我说的。”
“你没长脑子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刘夫人没好气呵斥道,“上?赶着让人套嚼子,没的叫人笑话,侯府的声誉生生都让你们败坏了。”
傅昭冷笑道:“夫人先别急着骂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这么个性子,你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不该自省其身吗?”
刘夫人气急,郑夫人却不容她发作,抢先道:“事情已然清楚,周姑娘,你心思忒恶毒,所?幸未酿出大祸,看在与你家是世交的份上,国公府会保全你的脸面,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周纹低头不语,腹谤道,说什么保全我,傅昭到底与外男单独共处一室,用我作筏子,不过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
这边郑夫人已着人通知周家来接周纹,还说:“告诉周夫人,周姑娘大了,正是议亲的年纪,不好再来国公府,以免引出不必要的闲话。”
得罪国公府,等同于得罪了大半个权贵圈子,以后还怎么在京城露面!周纹已是急得冷汗热汗混流一脸,偷偷向屏风外看了?一眼,暗想绿芳这丫头怎么还没回来——那会儿她暗暗给?绿芳使眼色,示意她偷溜出去搬章华这个救兵来。
章华对自己情根深种,只消自己流上?两滴眼泪,他定?然会不顾一切护着自己。他若是闹起来,孟老夫人也?要让他三分,搞不好还能把事态扭转回来。
正思忖间,忽闻座上?郑夫人冷冷道:“你东张西望地做什么,等哪个来?真把我国公府当成你周家的后院了吗?”
郑夫人语气异常严厉,周纹竟不自禁打了?个激灵,不等她分辩,有?两个婆子上?来,架起周纹就往外走,其中一个还试图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喊叫。
这是对待下人的方式!周纹又羞又恼,极力挣扎着躲避那婆子粗糙的大手,扭头却见傅昭正在看她,神色悠然自得,嘴角微微上?翘,挂着?嘲讽的笑。
那笑,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脸上,周纹脑子嗡的一声,但觉全身血液涌上?头顶,一时间天旋地转,两腿一软直直倒向?地面,昏过去之前,她瞥见门口跪着?五花大绑一人,正是绿芳。
尘埃落定,国公府接下来自有一番整顿,不便久坐,傅昭等人辞别郑夫人出了亭子。
孟嬷嬷和豆儿早守在门口,忙伺候着?傅昭换了衣裙。
洛桦有心和妹妹说上几?句,但洛菲却像避猫鼠似的怕他,紧跟着?刘夫人,头也不抬的消失在雨幕之中。
茫茫大雨簌簌从天而落,洛桦没有?撑伞,任凭风雨打在脸上身上,一向?挺拔的身形在风雨中都有些飘摇和孤寂。
傅昭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鼻子一酸,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急走几?步,高高举起伞遮在他头上,仰起头,莞尔一笑:“回家吧,今儿个天气凉爽,正好吃涮锅子。”
洛桦回过神来,眼中的迷惘和辛酸渐渐消失了,释然一笑,“我有?一手片肉的绝活儿,今晚定?要好好展示一番。”
说话间脚步霍霍,章华迎面闯过来,来势之猛根本收不住脚,几?乎撞上?傅昭。
洛桦忙揽着傅昭闪到一旁,高声喝道:“章华,做什么呢!”
章华一个跟头栽倒,稀里哗啦一片声响过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痴呆呆说:“周姐姐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不允她再来国公府?”
洛桦皱眉道:“她不是好人,断绝来往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