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人潮推着夜未泠向前,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株随着水流漂浮的野草,一会儿东倒一会儿西歪,时不时被不耐烦的人踩上两脚,脚指头都麻了。
长这么大,她只有在阿姆勒星发动进攻的时候经历过这样的阵仗,那会儿所有人都接到了空袭警报,为了逃命,一个个疯狂地往防空洞入口涌去,跟海啸时拍过来的海浪一样壮观。
谁想到,阿姆勒星投放的并不是什么轰天灭地的炸弹,而是从根源上至他们于死地的基因武器,一个个炮弹无声地散落,随后像那绽放的花朵,悄悄张开口子,将衰绝因子释放在整个深蓝之星。
深蓝之星的厄运便由此开始了。
夜未泠恍神的功夫,前面便有几个人为了插队的事打了起来,男人放弃了绅士风度,女人忘记了优雅矜持,全都混战成一团。
一个个撕扯着头发,留着长指甲的手胡乱向对方抓挠着,瞬间留下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口子。
这群人简直疯了!
亡群绝种造成的恐惧,远比血淋淋的死亡更可怕。
益母泉的工作人员见状,举着大喇叭,竭尽所能地维持秩序:“签到、取号、分组的来一号二号接待窗口!分好组的去三号四号窗口排队等待测试,不要推搡,不要推搡,不要推搡,再有不听劝告的,直接取消资格!”
人群里的躁动终于平息了一点,但那种无声的恐慌和急切,还是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其实夜未泠对生育的事一点都不渴望,甚至还有点抵触,她从小就对自己的降生充满了怀疑和不满,有时候,低质量的孕育,确实还不如直接灭亡来得痛快。
起码,这样一来,这世间就会少一个像她这样蝇营狗苟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精疲力尽的可怜虫。
手机又响了,夜未泠看了眼来电提示,还没来得及拒接,就被身后赶来的人猛地一撞,手机直接飞了出去,人也跟着扑倒在前面几个人身上,以至于整个队伍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往前推搡了过去。
她勉强扶着旁边的人挣扎着站稳,便听见手机被无聊的好事者接听了,还选择了公放。
里面传出她爸那万年不变的刻薄嗓音:“泠泠!今天你妈过生日,你不回来了吗?这都几点了?全家就差你没来了!你要是实在回不来,那就打笔钱过来。十万八万不嫌多,三万五万不嫌少,赶紧的啊!不然生日蛋糕的尾款都没钱付。你那几个侄子侄女也都闹着要吃大餐,你嫂子又刚生了第六胎,你哥哥又把人打伤了要赔偿,到处都要用钱啊,你爸我养个家实在是不容易啊,哎。”
夜未泠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搡开这些无聊的好事者,走过去把手机夺了回来,挂断后直接关机,随后目不斜视,回到她原来的位置。
有人开始大呼小叫:“主管主管,这个女人制造了混乱,快点取消她的资格!”
“就是就是,主管你看,这么多人因为她摔倒了,她却连句道歉都没有!这都不取消资格的话,主管你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主管你可要说到做到啊,我们这些人安分守己地排队,招谁惹谁了!”
“就是就是!益母泉就该给有优势的基因,她这种捣乱分子不配!”
人群吵闹了起来,夜未泠紧紧攥着手机,昂首挺胸,脊背笔直笔直地板着,像一株备受风霜侵袭却依然不肯低头的松柏。
那主管叫麦冬,是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抬头看了眼夜未泠,与旁边坐着的男人交头接耳了两句,那男人一直盯着监控画面,存在感极低。
不知道他跟麦冬说了句什么,麦冬便拿起话筒喊道:“这件事是意外,真要追究责任,那也是后面那几个刚来的该负责,既然大家这么想追求公平公证,那就请刚来的这几位离开吧!”
夜未泠倒是意外,看来这益母星的人还算公道,没有随随便便给她扣上惹事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