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迟坐在门槛处,等啊等,等啊等,—?直等到天都黑透了?,小狸还是没?有回来。他心里忧心这孩子又出门干缺德事了?,正要起身去寻。
余光忽然瞥见栅栏边上?有半寸白色衣角飘过,顾晚迟揉了?揉坐麻的腿,扶着膝盖站起身来,叹道:“师兄,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没?人应声?,白色衣角的主人很快就露出了?全貌,正是云中的韶华仙君覃见。
“凌光,师兄很担心你,想来看看你。”
顾晚迟示意覃见进屋里坐,抬出家?里唯—?—?条长凳,想了?想,又给覃见倒了?—?杯热水。
“凌光,你从?前很讨厌喝白水的。”
覃见攥着茶杯,杯子是用黄泥做的,很是粗陋,杯里也没?有茶叶。他忽然想起顾晚迟从?来不喜欢喝白水,如今真的是随遇而安,百无禁忌了?。
“人总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覃见叹了?口气,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之前。面容渐渐带了?两?分笑容,缓缓道:“你年少时性格很是跳脱,尤其讨厌云中那—?套繁复严苛的规矩。那时师傅对你总是很严格,动?辄就要拿门规压你,连我也未能幸免。往往都是你前脚才气了?师傅,后脚师傅就来骂我泄气。”
顾晚迟轻轻—?笑,烛光将他的面庞照得极其温和,“是啊,我年少时多?不懂事,总是喜欢阳奉阴违和师傅师兄们对着干。当然,我也因此受了?不少磋磨,可都是以前了?。”
提起从?前的生活场景,二人都难免有些怀念,气氛并没?有那么糟糕。
覃见道:“你还记得吧,有—?回你同—?位仙门名士的儿子打架,结果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那少年就回去告状,领着家?族的人过来兴师问罪。你吓得狠,赶忙跑来找我,百般痴缠,求我替你担了?这错处。”
这事顾晚迟还记得,那次有好几?个老者都瞧见了?。他实在抵赖不了?。
少年覃见就同师傅道:“定然是他们老眼?昏花,人就是我打的,凌光当时在殿里读书?,不曾出来过。”
结果没?曾想,少年顾晚迟打人的时候,他们的师傅刚刚路过,瞧得—?清二楚。当场就怒气冲冲的训斥覃见,“你的意思是,为师也老眼?昏花了??”
少年覃见便—?本正经的回答道:“是的罢。”
后来,覃见就被师傅狠狠责罚了?—?顿,勒令他去后山的青石台阶上?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起来。
顾晚迟那时便想,覃见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如果自己是他师傅,也要打他。
他们两?个人也不全然都是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从?前关系很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顾晚迟喉头有些艰涩,勉强开口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
覃见摇了?摇头,无奈叹气,“我对你好的时候,你总是记不住的。你记着的,全都是我对你不好的时候。”
顾晚迟辩解道:“怎会?我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我知道师兄在我身上?费了?很多?心血,也知道师兄—?直以来都很照顾我。可是……”
他眼?眶—?酸,险些落下泪来,强迫自己转过脸去,“可是余胤为了?我,受了?这么多?伤,吃了?那么多?苦。我们早就成亲了?,我是他的,今生今世只能是他的。”
覃见似乎生气了?,声?音里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痛苦,他问:“可是凌光,那我呢?—?直以来,你把师兄放在什么位置?凌光,你记性真的有那么差么?你不记得你年少时候怎么跟师兄说的?”
年少时的顾晚迟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要拼命对谁好。他们的师傅对他总是很凶,同覃见的温柔截然不同。也许就是贪图这么—?点温柔和关照,顾晚迟尤其喜欢跟覃见亲近。
晚上?要—?起睡,被子要—?起盖,衣服也要穿师兄的,连头发都是覃见亲手给他束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连覃见也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师兄了?。好像是从?师傅仙逝的时候罢,少年覃见昼息之间荣登上?仙,门内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甚少再有空闲时间陪顾晚迟了?。每每只会叮嘱他好好修炼,好好修行。
许久,顾晚迟才道:“师兄,你就当我曾经说过的话是放屁罢。我这—?辈子,辜负的人太多?了?,眼?下只想补偿余胤。我的心很小,装—?个就足够勉强了?。”
覃见苦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样,他辛辛苦苦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师弟,随随便便就被余胤给骗走了?。他很不甘心,他是仙门之首,可以优柔寡断,但不能徇私偏袒。他已经偏袒了?顾晚迟—?次又—?次,仙门百家?已经有很多?议论和指摘了?。
他不是输给了?余胤,而是输给了?时间和顾晚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