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门内门‘天堑’之中,又是一道长长的钟声敲落。
随着这钟声响落,代表着前二十天抽签制的荣辱与胜负都定格于此。
一片华光落下,镇宗灵兽鸾鸟从‘天堑’中平地而起,长长的啼鸣划破天际;紧接着,巨大的光幕浮现在众人的眼前。
与此同时,山脚下和中洲区域中各个城镇的上空,都浮现出同样的巨大光幕。
这便是抽签制结束之后,伏天碑上的排名。
上头从高到低排列着长长地一串名单,十分清晰地展示着每一个还未淘汰的天下大比修士的名次。
从原先?两列放不完,到现如今只一列便绰绰有余,剩余人数不足七百人。
光幕的最上方也是最显眼的地方,用金色的墨迹刻印着三十个名字。
而其中代表着蜕凡之下的十个名额,也?按照积分的从高到低一一排列。
第一名,断岳宗杭赴希。
第二名,赤霄门陈隐。
第三名,忌佛寺释人。
第四名,御火祠戴东篱。
第五名,涂山坞管邱晨。
第六名,赤霄门红离。
第七名,天元门顾有琴。
第八名,鸿蒙殿张雄。
……
无论是否知道这光幕代表何意,但那淡淡地半透明的荧光玉壁璀璨夺目;只要看?到的人,便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
无数人昂起头颅,看?着伏天碑之上的姓名,一时间场面极为壮观。
有刚刚识字不久的孩童牵着母亲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光幕,忽然有些激动地指着金墨上的一个名字,道:“娘,上面有个仙长同我名字一样,等下次仙门开选举了,我也?要上山去选拔当?仙师”
“我也?想让自己的名字印在这上面!”
北境鸿蒙殿中,一群正在演武场上练基本功的小萝卜丁人手一把剑,满头大汗还在默默挥剑。
忽然,宗门的上空浮现出一个巨型光幕,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其中一个看到了金墨中熟悉的名字,欢喜高呼:“大师兄在前十名!大师兄要夺取名额了!”
“大师兄好厉害!”
眼看着一群小屁孩儿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台上盘膝而坐的中年剑客睁开双眸,沉着声呵斥一声:
“都瞎激动什么,继续训练!”
名声享誉天下的第一剑客奚庚长瞪着眼眸不怒自威,顿时一群小萝卜丁纷纷嘘声,又吭哧吭哧拿起剑。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中光幕上的排名,嘴里小声嘀咕着:“这臭小子,又比那钝刀的徒弟低两名!”
深山隐世的涂山坞之上,正在烈日下曝晒锻体的大汉们似有所感,抬头望了望天际。
只见不远处丛林外,一个巨型光幕就悬浮在上空。
汉子们都停止了练习,其中一个擦了把汗,而后眯着眼打量起伏天碑上的名额。
“大师兄和二师兄都进阶前三十了。”
“芦大河这家伙怎么回事,才排到筑基期的三十多名?”
而就在众位师兄弟打趣之时,另有一个大汉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不远处的石墩下修行。
一团黑中带红的杀气将其壮硕的身躯团团裹住,虎背熊腰哪怕不是体修,体型却比那些体修还要惊人。
而其余众人也似看不到他一般,只是在察觉到他体内蔓延而出一丝杀意时,才互相对视两眼,眼中深情复杂。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大汉提着酒壶走到那汉子跟前,故意打断即将突破的汉子。
“喂,焦尺,喝点水吧。”
杀意凛然的中年大汉刚刚摸到破镜的屏障,顿时体内的杀之意便开始翻滚。
正准备一鼓作气直接冲破瓶颈,身前忽然一人插入,强行打断了他的修行。
焦尺气血翻涌,一口郁血涌上喉头。
他将舌根的血腥气尽数咽进肚子,而后睁开双眼,看?向了身前的人。
自从他拜入涂山坞门中,一直没能融入宗门,其他师兄弟都不喜同他交流。
而眼前这个修士更是向来不给他好脸色,今日却一改常态,来给自己送水……
焦尺直愣愣的眼眸慢慢转到了那修士的手中,伸出一只宽大手掌,将水壶接过,闷声说了一句谢谢。
等那修士回到众人之中后,面露厌恶和不屑。
“恶心死了,一身杀气。真?不知道这样的人师尊为何将这种人收入门中!”
他说着,又觉得自己打断了那蠢货的破镜,焦尺也?不生气。一时间又是得意,又觉得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凡人杀猪匠果然好拿捏!
远处壮硕大汉默默拿着手中水壶,平复着自己翻涌的气血。
……
中三千中各地,都因为天下大比的抽签制结束、且名次初步敲定而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二十天中,不仅仅淘汰了大半的修士,每日高台升降更是难以预测。
就连最初进入前一百的修士也?被大换血,变动了十之六七,更别提前三十。
鸾啼之后,乾清道人作为此次天下大比的举办方,再次出面。
云端之上,问情期的巅峰强者不借助任何法器和外力,凭空悬浮;清风吹拂着他的长袍和白发,更如仙人一般飘渺。
他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前二十天的抽签制已经过去,接下来便是挑战赛。能留在场中的人,说明你们都是天下英才中前端的人物,你们都还有机会。”
“积分和演武场升降标准,同抽签制相同。已经在前三十名的修士可以选择不挑战任何人,但是却不得拒绝挑战,一旦失败,积分扣除一半。而同样的,为了避免恶意消耗前三十的修士,其余人每人四天内只有一次挑战机会,一共五次机会。”
“挑战赛结束后,会按照新的积分高低重新确定前三十名——也?就是最终能够进入岐台道院的人。而不在三十名中的修士,前百名也?有丰厚奖励”
说完之后,乾清道人的身影便隐入云端之后。
话音落了许久,高低错落的演武场上,无数修士互相隐秘对视相望,谁也?没有出声,也?没人率先?行动。
现在挑战赛便开始了。
前三十名只要没人挑战,便能一直稳坐宝座、潇洒轻松二十天。
越是名次靠后的,如蜕凡后十名和筑基后五名,越是容易遭到挑战,想要守住自己的位置也更艰难。
一旦有人挑他们,他们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这苛刻规则下选出的前三十人,才是会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值得进入道院的人。
虽然有规定一个人四天中只能挑战一次前三十,但现在‘天堑’中剩余人数还有近七百,就是一人来一次,车轮战也?够难缠。
好在还有更多的修士知道自己就算挑战了,也?赢不了。
他们索性不再浪费数量不多的名额,将目标放在了前百名。
只要进入前百名,哪怕没有岐台道院给他们闯,丹药符箓高阶法器也不会少?。
场中已经有人开始物色自己想要挑战的对手,或是在心中衡量,怎么样才能将自己的积分最大化地增加。
也?就在这时,有不少?人发现那最高的几?个台子上,有一个上空的。
陈隐的演武场上没人。
筑基第一人杭赴希的视线从那空荡荡的演武场上移开视线,面上很平静,心中却并不是很平静。
那日陈隐同松席海的惊天一战,他全程看?完。
虽然在他心里,松席海那招虽强,但却给他造成不了威胁。
但若是想轻松赢了松席海,却也并不轻松。
那日战后,陈隐看?着神?色如常,就像她这个人一般捉摸不透。
再联想到昨日之前,又有谁能想到陈隐所擅长的并非体修,而是一个拥有能够和第一刀弟子相抗衡的‘刀意’呢?
昨日之后,杭赴希回到驻站之地便反复回想那一战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心惊。
这赤霄门陈隐之前隐藏得如此之深,其心机、胆量谋略都远超常人,绝对是他夺冠上最强大的对手!
这头陈隐跟着周敦恒在山脚下的包子铺买吃食,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包子铺的老板,肚里饥饿难耐。
她哪里知道自己在杭赴希、和其他修士的眼中,已经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极有手段的修士。
在她炽热的目光中,包子铺老板战战兢兢给她用油纸包上。
通过?这些日子赤霄门岚水镜的投射,陈隐那张脸谁人不认识,更何况她昨日才一战成名。
包子铺老板有些怀疑人生,要不是陈隐那苦大仇深的目光一直死盯着篓子里的吃食,他都要以为这煞神?是来找麻烦的。
偏生周敦恒还在一旁得意道:“你和余关山两个闷葫芦,天天就知道修行,今日怎么忽然开窍了?你要是想吃点好的,那找我就找对了,这山脚下没几家店我没吃过?。就这家!包子一绝,你要上喜欢我天天带你来……”
那一旁陪笑的店老板笑容又苦涩些,分明是对自家吃食的称赞,他怎么就这不想应呢。
等送走了这两位煞神?,店老板才松了口气。
谁知陈隐和周敦恒二人前脚刚走,一群远远围观的人便涌入店中。
“刚刚来的是那个陈隐吧?”
“她怎么会到你店里来呢?老刘,你是不是同这陈隐有什么交集啊?”
店老板苦着脸将人都赶出门外,“什么交集,人家就是来买包子的!”
这天底下的事情越是说的真?切,有的人反而越不信,这些人非觉得老刘是在隐瞒什么。
一人嗤笑道:“仙师修行问道,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偏要来你家买包子?怎么,那仙师没吃过?包子么?”
还别说,陈隐自从来这中三千,还真?没吃过?。
周敦恒在前头拖拖拽拽一脸急色,非说比赛要晚了,身后的陈隐的心早就被手里散发着香味儿的油纸包给吸引走了。
就差把想吃二字写在脸上。
等两人一身包子味儿冲进了’天堑‘中,便发现整个演武场一片死寂。
那些修士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沉思算计。
如今见陈隐终于姗姗来迟,数道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感受到目光的洗礼,周敦恒脊背一僵,匆匆说了句“多保重?”就逃离了是非地。
只剩陈隐一人如同落入狼堆里的羔羊。
不少?虎视眈眈的修士在昨日之前,还摩拳擦掌,只等挑战赛上便将陈隐这只’羔羊‘吞吃入腹。
可惜昨日同松席海一战,直接将这些打着小主意的人震住了。
他们现在再看?这陈隐,哪里又是什么’羔羊‘,分明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若不是天下大比的抽签完全凭运气,根本就不可能作假,他们都以为之前二十天的安排,也?是陈隐故意为之。
陈隐木着一张脸,迫不及待地想到自己的地盘开吃。
路过几?个眼熟修士时,那群人一脸警惕,可惜她一个眼神都没停。
擦肩而过?之时,淡淡的香气擦着沿途修士而过?。
虽然那包子铺的老板用油纸封上了热气腾腾的包子,但修行之人嗅觉敏锐,一层油纸又怎么挡得住香气扑鼻。
众修士:???什么味道?
不等他们深究,陈隐便纵身一跃,身子宛如清鸿碎羽毫无重?量,踏着半空中的几?个禁制便翻身上了百米高台。
途径红离和那忌佛寺的小和尚释人,两人都闻到了从空中飘来的一缕鲜香。
释人和尚还好,只神情微动,而红离本撑着一张软乎乎的小脸看着陈隐的动作,闻到香气后登时瞪圆了眼眸。
真?,真?香啊……
她吞咽一番,视线忍不住追着陈隐,看?着她坐在演武场上,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包、两包……足足五个油亮包裹!
陈隐打开其中一个,看?到那油纸里挤在一起白的喜人的包子,眼睛骤然亮了。
众多修士只见她慢条斯理地打开油纸包,而后开始吃起了包子。
一时间整个演武场中的修士盯了她十几?秒,才艰难移开目光。
她是没吃过?包子么?明明都已经筑基了,难道不都该辟谷了么?
不对,难道这陈隐今早未到场,就是去买包子去了?
可惜演武场之上,陈隐根本就没空关注其他人的想法,她正吃的欢畅,周敦恒果不欺她,这包子皮薄肉厚一咬下去便满嘴的汤汁儿。
看?她是真的在认真?进食,其余修士反而不知该如何说好。
看?台下,季春逢扯着田羽的袖子,看?着台上正在大口吃包子的红衣女修,有些茫然。
昨日陈隐赢了松席海,导致大赚有望,于是季春逢一大早便兴冲冲地起了个早,拉着田羽就来了看?台,说是以后都要来给陈隐加油打气。
谁知道到了场上,陈隐大杀特杀的比赛没见到,只看到一个坐在百米高台上啃包子的女修。
“这,这陈师姐……?”
季春逢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旁的田羽看?着台上的红衣少?女,微微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