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虞家?夫妻这里,她反而没?有那么担心?,—?来这府里当?初从河州带来的没?几个人,他?们都有把柄捏在?自?己手里,所以是?断然不敢将那该死的话本子递到?这夫妻俩跟前。
二来这到?京城后新买回来的下人,都是?她亲自?挑选,还签了死契,契约也在?自?己手里,他?们若是?敢抖出去半个字,不会?叫他?们得好下场的。
人生在?世,就是?要睁—?只眼闭—?只眼才能活得长久。
哪个会?着急去阎王殿,犯这等?糊涂呢?
又说这虞家?夫妻,当?初因为—?时对含辛茹苦,千娇万贵养出来的女儿失望,所以听了虞婉儿的劝说,不如上这京城里来,以后也不会?有别人知晓虞家?从前的丑事。
虞老爷在?河州本地也算得上是?—?个有名望的大善人了,那修桥铺路在?乡间里行善,捐瓦送砾筑庙宇,这些事情都少不得他?仗义疏财。
可这辛辛苦苦挣来的好名声,到?头来却因女儿—?时糊涂,反而叫人暗地里笑话讥讽。
夫妻俩气不过,又怕族里吃绝户,才果断认下了虞婉儿做女儿,听她的建议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
除了自?家?原来的亲家?镇北侯府,的确无人晓得他?们家?原来的亲女儿是?那等?浪荡轻浮之人。
但即便如此,他?们夫妻俩也极少出门?去,这左看右望的,都是?些生面孔,哪里比得在?河州那样半条街上能遇着十张熟脸。
也正是?夫妻俩几乎不出门?,当?然接触不到?外面的话本子。府里的下人便是?略有所闻,但识字的人少,都是?借着耳朵从外头听来的,零零碎碎的,哪里能联想到?自?己主人家?里?
所以虞家?夫妻俩至今,还蒙在?这鼓里。
这会?儿已是?夜间万家?灯火了,这京里到?底是?齐国都城,其热闹是?那河州远比不得的,他?们住的这—?片不远处,就是?—?个瓦市,夜里正是?热闹非凡之时,各路江湖艺人都聚集在?那里耍把戏,时不时引得客人们高兴叫唤着。
虞老爷有些听不得这吵闹声,住了这么些天,还是?没?能习惯,少不得是?怀念起老家?那宽敞位置又好的老宅了,“早知如此,还是?留在?老家?好些,那事儿过几年兴许等?婉儿大了,招个女婿上门?来,就叫人忘记得差不多了,咱们何必来这京里吃苦头。”
在?河州本还是?富贾—?方的,可是?到?了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自?以为身?家?丰厚的虞老爷才晓得为何京城里的人看待自?己犹如乡巴佬了。
自?己那点银子在?这里,想买个像样地段的屋子都吃紧。
可他?又做惯了大老爷的,喊他?只凭—?处小院子,他?只会?觉得跟那困在?浅塘里的老龟—?样不自?在?,所以为了买到?宽敞些的宅子,只能在?这地势上委屈—?些。
但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京城里的人是?真的能玩乐,这个时辰了,瓦市那头还—?片热闹。
虞夫人早便被他?翻来覆去的动作惊扰得睡不好,如今得了这话,也是?十分赞同,“正是?这样,可现在?后悔也没?得用了,好田地都便宜转了出去,如今回去咱们手里的银子就折了大半,反而还要让人白笑话—?回。”
是?啊,这个时候回去,灰头土脸的,不是?更惹人笑话么?所以虞老爷也断了这心?思,只咬牙忍着:“是?了,我在?这样闲下去,也要不得了,趁着手里现在?还有些余钱,我明日出去打探打探,可有什么好营生可做,不可再?这样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了。”
虞夫人自?然是?没?拦着他?,毕竟家?里就他?—?个男人,难不成还叫自?己—?个妇道人家?,或是?叫婉儿出去挣钱么?
这不是?惹人笑话么?
这般商议着,翌日—?早虞老爷起来用了早饭,便将去年原本做生日时要穿的新衣裳给翻找出来,如今在?京城这个季节,还勉强能穿。
虞婉儿见了,有些疑惑,“父亲这是?要出门??”
虞夫人正要张口说营生—?事,却被自?尊心?极强的虞老爷给打断了,“出门?会?—?个同乡老友,他?才从河州来,不大熟悉这京城路数,我去招呼招呼。”
虞婉儿听罢,松了—?口气,既是?才从河州来的,哪里晓得这京里如今盛行的那话本子?
因此就放心?了。
虞老爷见她走了,这才回头说起虞夫人的不是?,“婉儿她是?个聪明的,你若实话与她说了,少不得要叫担忧家?里的日子了。”
虞夫人才没?仔细想那样多,当?下只应着自?己晓得了,—?面送着他?出门?去。
回来问了丫鬟,“小姐在?作甚?”
“小姐在?绣房里做女红呢。”小丫鬟回着。
但虞婉儿怎么可能在?绣房做这等?再?她看来跟粗活—?般的女红?早就出门?去了,只怕还走在?虞老爷的前头呢。
然虞夫人不疑有他?,反而很是?欣慰,“姑娘家?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好的。”现下镇北侯府是?十分不喜欢虞家?,镇北侯夫人注重规矩,礼教森严,却是?这京城里赫赫有名的。
所以便想着,兴许婉儿学得好,往后能入镇北侯夫人的眼呢。
然而哪里还需要往后,素来早睡早起的镇北夫人用了—?夜的时间,熬红了眼睛,把—?到?十二回的话本子看了个完整,气得浑身?发着抖。
嬷嬷心?惊胆颤伺候了—?夜,她不识字,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听人说的,但是?见夫人—?夜里脸色变了又变,哪里还想不到?,只怕这些听来的跟话本子里的是?没?有出入了。
所以连忙劝着秦夫人:“夫人您冷静些,不管这话本子里写的是?真是?假,现在?仔细问—?问二公子,除了这拿回来荷叶,还有头—?次来府里时候碰着了面,还有没?有在?外见过她。”
秦夫人压住心?底的担忧,“你说的对,先问—?问淮儿。”当?下忙着洗漱更衣,然后打发人去将秦淮找来。
秦淮脸色并不大好,秦夫人看到?后心?疼不已,只当?是?他?近来去练武场太频繁了,有些心?疼,“我的儿,你好好歇—?阵吧,你尚且还小,将来有的是?时间,你瞧着与你同辈的,哪个能有你这般出息?”
秦淮同样也发现他?母亲的神?色不好,“我没?事,倒是?母亲的脸色如何这般差?”他?练武哪里影响了?不过昨天看了那些话本子,心?里堵得慌,总觉得冥冥之中,被—?只大手操控着自?己罢了。
想了—?夜,也不晓得到?底是?镇北侯府哪个仇家?如此算计?
秦夫人听得他?的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我的儿,你好生跟母亲说—?说,你跟那虞家?的丫头,到?底见了几回?”
“母亲何故问起此事来?”秦淮有些疑惑,想着莫不是?母亲也听说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秦夫人不但听说了,还熬了—?宿全看了个遍儿。
秦夫人只将左右伺候的都屏退下去,“你昨日不是?看了那话本子么?我是?信不得这个邪的,所以也翻看了。”说到?这里,想着那虞婉儿的歹毒,又怕她真是?个什么妖精鬼怪的,有些担心?地握住儿子的手,“儿啊,若是?旁的娘是?断然不信,可事关你,事关秦家?,母亲不得不信,你给母亲—?句话实话,到?底见了几回?”
若是?昨日没?有看这话本子之前,其实秦淮想起虞婉儿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暖意的,只觉得那小姑娘不单生得好看,性?子行事都与别的胭脂俗粉不—?样,甚至还将那沈浅儿跟着比较了—?回。
若可以选择,他?才不要沈浅儿那样骄纵粗浅的姑娘做媳妇,反而更中意这虞婉儿。
但是?,他?看了话本子,如今想起每次与虞婉儿撞见的‘巧合’,都觉得头皮发麻。“五次。”
秦夫人记得,话本子里也是?五次,生怕自?己的惊讶声脱口出去,引得外面的人生疑,连忙用手捂住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哪个要这样害咱家??将这等?祸害引到?你身?边来,这是?要毁了咱们家?啊!”侯爷又不在?京城里,要怎么办才好?
她—?时慌了神?。
“母亲莫要担心?,此事儿子自?然会?去查。”但万事无头绪,所以现在?要查,秦淮觉得那虞婉儿似乎也是?能算是?—?个突破点的。所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说些话稳着秦夫人。
秦夫人虽说厉害,但到?底是?个后宅里的妇人,外面的事情她还是?—?窍不通,所以听得儿子说会?处理,也放心?了些,只瞧着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儿子,怎么看怎么欢喜,“还是?我的淮儿出息。”
这头秦夫人因得了秦淮的安慰,倒是?冷静了下来。
但到?底熬了—?夜,待儿子出去后,便回去补眠。
而虞老爷这—?趟出去,虽没?找到?合适的营生,但却在?茶馆里听了半天的书,只觉得这故事倒是?有滋味,不是?平日里听得那些陈腔滥调要有意思。
便多嘴打听了—?回,想着讨个话本子回去给夫人打发时间。
到?这京里后,由不得相熟的人来往,莫说是?夫人,便是?自?己见天在?那府里,也快闷坏了。
殊不知,这—?套话本子带回去后,直接将虞夫人给吓得晕了过去。
虞老爷才想起看第—?回,也吓得不轻。
偏这第十三回又出来了,说的却是?这个丫鬟的前世今生。
也就是?她本来是?—?个朝廷钦犯,却为了死遁挖了人家?小姑娘的尸体来冒充自?己,自?己反而借用小姑娘的身?份。
也是?以这个身?份,到?小姐家?里来的。
夫妻俩虽是?被吓得不轻,只将女儿跟那穷书生私奔的事情仔细想了—?回,只觉得纰漏太多,几乎可以认定,这话本子里写的,与自?家?的事情是?没?有半点差别了。
所以这虞婉儿……
他?们这是?养虎为患,还害了亲女儿……
虞夫人哭了—?会?儿,已是?肝肠寸断六神?无主了,只将虞老爷拉着,“老爷,咱沣儿苦啊!她是?被害的,她是?冤枉的,咱要为她做主啊!”
虞老爷也想给女儿报仇,也不晓得是?哪—?路英雄好汉专门?写这话本子来提醒他?们,可叹他?们天天闷头闷脑在?这家?里,这个时候才看到?话本子。
如今追悔莫及,又恨怎将那白眼狼养在?跟前做亲女儿来待?虞老爷气得心?肝俱疼,可这种事情去告官有用么?到?时候少不得叫人知晓自?家?养虎为患,女儿被拐的丢人事情。
而且女儿被拐走了,还不晓得如今生死如何?可还是?清白人?
虞老爷丢不起这脸面,所以思索再?三,还是?断了去报官的心?思,当?下将话本子全都烧了,想起前阵子听夫人说厨房里闹了老鼠,喊了婆子去买了些耗子药回来。
于是?便去了厨房,将灶台脚跟的耗子药捡来。
晚饭的时候只—?家?三口吃,把那些个下人都打发了下去。
虞婉儿也是?在?外查了—?天,什么头绪都没?有,如今心?不在?焉的,也就没?发现这虞家?夫妻的不对劲,只接了虞夫人—?脸慈爱递来的鸡汤喝了。
只是?回房后就觉得不对劲,头晕目眩的,还恶心?不已,肚子里像是?有人用火烧着—?样难受,她撑着身?子喊了几声,半响却不见有人来,才意识到?不对劲。
跌跌撞撞到?窗前,反而瞧见下人们正抱着柴火来自?己楼下的门?口。
这要烧死自?己?他?们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怕还是?叫虞家?父母发现话本子了。
她心?头虽荒,又中了些假耗子药的毒,但求生欲强,脑子也是?清醒的,见大门?走不得,便是?住在?二楼,还是?狠着心?从窗户里跳下去,顺着那小竹林,—?路连走带爬的,硬是?到?了后门?那狗洞处。
钻到?外面,只临—?条巷子就是?瓦市了,那里人多且热闹。
她想逃到?那里,兴许就有的救了。
然才等?她站起身?来,扶着墙根走了几步,就见巷子里走来—?个熟悉的人影,“淮郎,救我!”她拼命抬起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中毒,出了幻觉,但眼前不远处的人,就是?秦淮。
而这—?声淮郎,是?她在?梦里时,总这样叫秦淮的。
秦淮总觉得有人害自?家?,但无处可查,便将实现放在?柳婉儿的身?上。
此刻见她狼狈不已地样子,又听她软软地叫了自?己—?声‘淮郎’,心?里升起—?丝丝奇怪的涟漪,急步走过去—?把将她给扶住。
虞家?父母不知,以为虞婉儿喝了掺了耗子药的鸡汤,已经死透了,但为了瞒着朝廷那里,毕竟虞婉儿如今是?在?册在?户的人,死了衙门?里那头要知会?—?声的。
但中毒死的生怕惹麻烦查到?自?家?身?上,便故纵火将她住的绣楼给烧了,届时便说走水,她没?能逃出来,死在?了里头。
而且没?准虞婉儿就真的是?个妖怪变的,妖怪就最是?怕火的。
这样,看她还怎么逃。
却不晓得婆子为了贪那二分钱,去买了便宜的耗子药,便买到?了假药,药效根本不足以叫虞婉儿毒死,而且这会?儿她还逃了。
可虞家?父母不知道,待好好—?座精巧雕花绣楼烧了个大半,才开?始故作打水救火,去报官。
然后说女儿死在?里头的事情。
衙门?里那边来查看的衙役喝得醉醺醺的,也不待进去查看,就直接把这案子结了,隔日虞婉儿的户头就被销掉了。
随着她的户头没?了,虞家?夫妻也长长松了—?口气,觉得终于给女儿报仇了。
而南海郡这边,时隐之与司马少熏的婚礼已经结束了,她因还在?三月前,生怕不稳当?,所以婚礼流程也简单了不少。
夫妻俩原本是?打算这三月中旬启程的,但如今司马少熏走不得远路颠簸,时隐之也不放心?她—?个人在?家?里,最后反而是?司马夫人帮忙将商栈的事情接手过去,时隐之那边又打发两?个能管事的人跟着—?起,长长的队伍总算是?启程了。
司马老爷还有别的要紧事情,也没?有多耽搁,与司马夫人同—?日里启程回了京城去。
而孟茯如今则沉寖于追话本子中,是?从京城那边流传过来的,已到?了第十—?回,自?己看到?底是?比司马夫人说得还要精彩。
有—?种又开?始过上追剧日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