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了?”孟茯见他鼻青脸肿的,也顾不上?他那空荡荡的竹篮,焦急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哪个打?的?”
身上的伤若飞是没感?觉,可是想到村里人的所作所为,心里才?是真的疼痛。
听到孟茯问,哽咽着说道:“他们说大家出去逃难这些日子,村里就咱家在,如今藏在家里的银子没了不说,衣裳被褥没有一样好的,连碗筷都叫咱们给砸了。”
孟茯一下想到了下午姜惑来时阴阳怪气说的那些话?,当下是又气又恼:“所以这是要咱们赔么?”
她家如今有好被褥好瓦罐,那是因为当时带着去了山上。
回来后,村里哪家幸免了?为此他们还又冒险跑了几趟,将?山洞里的被褥瓦罐炊具都带回来。
可如今倒好,落了大家的眼里,反而是他们砸的,不然怎唯独自家是好的?
“他们怎么这般不讲理?”孟茯心里是火冒三丈,但又担心若飞这一身的伤,虽说是皮外的,但青一块肿一块,看着她担心不已。
屋子里的若光和萱儿闻讯出来,不免是担心起来,“如今咱们也找不着证人,证明当时村里来了人,若一定要?咱们赔,拿什么来赔?”
是呢,孟茯也不可能把惠德这个证人说出来,不然他那地母庙底下的粮食也藏不住了。
她看到若飞充满失望难过的目光,是有些感?同身受了。难怪若飞刚才?跑着回来,要?喊着离开。
他们在这村里,不曾做过?一件坏事,还行了几件好事,可是怎如今在他们的眼里,就成了那种恶毒的人呢?
他们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也以为别人和他们是一样?
都说那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若不是被逼迫得待不下去,哪个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孟茯深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走。”她连秋翠家的事儿也不想提了,不然那些尸骨扒出来,又要?认为是自己下的毒手。
这会儿已经夜幕了,村里人正忙着煮饭,烟炊缭绕。
几个孩子随着孟茯,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些行礼,各人得了两个包袱。
趁着孟茯挖火腿肉和银子的时候,他们将剩下的书本都捆扎好,大家扛着靠烂泥塘走,穿过从前放牛的荒地,也不从村子里绕了,直接去了地母庙,交托给惠德看着。
惠德也听说了些流言蜚语,如今见了他们这身行头,“这是要走?”
孟茯颔首:“您多半也晓得了,如此欺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这些书就送给您了,倘若以后愿意读书的,送了也行。”这样忍气吞声孟茯其实不愿意的,所以她家那屋子里,她点了跟蜡烛在床前,待蜡烛燃到一定的时间,就会引燃床铺,到时候房子便会燃起来。
她不但一点东西不会留给这些人,也要?叫他们晓得乱冤枉人是须得付出代价的。
既然冤枉自家砸了他们的瓦罐,偷了衣裳撕了床铺,那就如他们的愿。
惠德和尚叹着气,有些可怜他们,“走了也好,方才他们还在打谷场商量着,明天就去你家里找你,要?你赔钱,不然就将?你卖了城里去。”其实还有更严重的,但是惠德没继续说,怕孟茯忍不住,跑回去同他们理论,到时候只怕反而走不得了。
又道:“沈先生也不见回来,你不如去南州寻一寻吧,如今这旱灾的缘故,你只要有户贴在手,到了哪里都方便落户,也不需要?原籍的放行帖。”
孟茯正是晓得如今上?方有这个政策,所以才敢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离开姜家村。本来她也是没地方去的,但听到惠德说起沈先生的老?家,心下便打定了主意,去寻他。
不过?又担心他会找回来,与惠德留了几句话。
正说着,惠德忽然急得大叫起来,“你家那里着火了。”
“我点的。”孟茯淡定地回着,又朝萱儿说道:“萱儿你在这里等着,我们马上?回来。”
她说罢,喊了若飞若光,竟然往村子里去。
如今她家那里着火,多的是人去瞧热闹,因?此这些人家里头,自然也就没人在。
他们既然说自己砸了他们的瓦罐撕了被褥,那孟茯就索性砸给他们看,撕给他们瞧。
若飞若光并不知道孟茯想做什么,进村子的路上,孟茯一人递给他俩一根棍子,“不能白叫人冤枉了!”
然后便领着若飞若光砸了几户人家,当然也没放过姜惑家里。
瞧着家里的火光逐渐小,那些个看热闹的人也该回来了,便赶紧带着若飞若光跑回来,背了包袱带着萱儿就要?走。
惠德将她喊住,追上来递给一个小包:“你拿着吧,我也吃了沈先生不少粮食,折算给你。”
那是一包碎银子,里面似还有不少铜板,孟茯眼眶有些湿软,“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是不敢忘记的,您老也好好的,待哪日我们过得好了,必然回来寻你,给您捐一座大庙,叫您做正经主持。”
说罢,忙叫三个孩子给惠德磕头。
她是有银子,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多两罢了。
如今惠德的这些虽不过?是二十来两,但只怕也是他辛苦一辈子攒出来的了。
“去吧去吧,省得他们追来了。”惠德挥着手,别过头不去看三个娃儿,嘴里只不停催促着。
如今镇子上?人烟稀少,孟茯也没敢做停留,在镇子上?买了几个馒头饼子包好,继续往前走。
大灾过后,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不少,路过的村庄不说十室九空,但他们也能找着空房子歇上?一晚。
这会儿快要?天亮了,孟茯觉得还有些不真?实,他们竟然真的离开了姜家村。
只是这会儿冷静下来了,想着离开前的所作所为,虽是解气,但心里不免是有些后悔,生怕教坏了孩子们,因?此见他们都没睡,便提起今儿的事儿。
“砸人家的事儿,是我有些冲动了,以后你们也莫要学,不然是会被抓到大牢里的。”
若飞颔首,可是他并不后悔啊!别人待我不仁,难道还想要我回以义么?
但他当然没跟孟茯说。反而十分懂事道:“我们晓得,村里人虽然坏,但也是有好人的,就比如惠德师父。”
孟茯连连点头,“是了,我临走前的话?不是哄着他的,想想这样的大灾我们都熬过来,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难道还活不下去么?所以将来得了大出息,一定要?回来给他捐庙。”
捐庙若飞若光如果能熬到十五六岁以后,肯定是有那个实力?的,他们生母会寻来,接他们去京城里做公子少爷,自然不差那点银子。
所以孟茯现在只要将?他们养活着,不要?养歪,就是大功德一件了。
四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再度醒来,已是下午,明晃晃的太阳从破败的窗户里照射进来,晃得眼花。
这房子是这小村子最边上的,又不在路边,所以母子几人在这里倒无人发现。
等着收整好,便立即启程。
过?了两日,才?到了澄江县里。
到底是县里,哪里是乡下小镇子能比得了的?别说是几个孩子看花了眼睛,连孟茯也有些眼花缭乱的。
街道繁华不已,熙熙攘攘的来人,哪里看得出来,两个月前还是空无一人呢。